朱棡的态度,依旧是平等的,甚至带着歉意。
姚广孝环顾四周。
院子里种着几竿翠竹,风一吹,沙沙作响。
房间内的陈设简单干净,一张木床,一套桌椅,还有一个摆满了经史子集的书架。
空气中,飘着淡淡的檀香。
这哪里是委屈。
这分明是朱棡早就为他准备好的,最合他心意的清修之地。
“王爷费心了。”
姚广孝双手合十,微微躬身。
“贫僧很喜欢。”
朱棡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有些事,彼此心知肚明,便无需言语。
他转身离开,将空间留给了姚广孝。
一个和尚,被晋王请回了府邸清修。
这事儿在金陵城,连一朵小小的浪花都没能激起。
谁不知道,宫里的马皇后仙逝不久,皇长孙朱雄英也跟着去了。
皇上和太子殿下都悲痛欲绝。
晋王殿下此刻请个高僧回府,念念经,祈祈福,为父兄分忧,这叫什么?
这叫孝顺。
一时间,朝野上下,反而对朱棡的孝心,多了几分赞誉。
时光荏苒,一晃数年。
金陵城还是那座金陵城,只是皇宫里的天,似乎变得愈发阴沉。
接连失去爱妻与爱孙,铁打的朱元璋,也像是被抽走了大半的精气神。
他肉眼可见地苍老下去。
早朝的时间越来越短。
大部分的国事,都堆到了东宫太子朱标的案头。
朱标仁厚宽和,监国理政,兢兢业业,将大明这艘巨轮稳稳地向前推动。
只是,他终究不是开国皇帝。
朱元璋能用雷霆手段压制住满朝文武,尤其是那帮骄兵悍将。
朱标不行。
他只能用“仁”与“德”去感化,去平衡。
朱棡偶尔会被朱标叫去东宫,帮忙处理一些棘手的奏折。
每当此时,他都表现得恰到好处。
既展现了自己出色的能力,又绝不僭越半分,始终将自己摆在臣弟的位置上。
这让身心俱疲的朱标,对他越发倚重与信赖。
而随着太子妃常氏的病逝。
原本地位尴尬的侧妃吕氏,顺理成章地被扶正,成了新的太子妃。
母以子贵,子也以母贵。
吕氏的儿子朱允炆,地位水涨船高。
东宫的权力格局,开始发生微妙的变化。
吕氏是个极有野心的女人。
她很清楚,自己的丈夫朱标,身体并不算硬朗。
而她的儿子朱允炆,性格柔弱,缺乏根基。
想要在未来那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中胜出,就必须提前布局。
她的目光,投向了朝堂上那些出身江南的文士官员。
这些人,有才华,有抱负。
却因为出身问题,一直被以李善长、胡惟庸为首的淮西勋贵集团死死压制。
吕氏开始频繁地在东宫举办文会。
她以太子妃的身份,放下身段,与这些江南文士谈诗论画,嘘寒问暖。
一来二去,一个以东宫为核心,以江南文士为主体的政治团体,悄然形成。
这股新生力量的崛起,自然瞒不过那个权倾朝野的中书省丞相,胡惟庸。
丞相府。
书房内,胡惟庸将手中的一份名单,重重地拍在桌上。
“一群只会摇笔杆子的酸儒,也敢跟老子抢食吃?”
他的眼神阴鸷,嘴角挂着残忍的冷笑。
“东宫的那位吕娘娘,看来是忘了自己是怎么爬上去的了。”
“真以为,读了几本书,就能治国平天下了?”
“可笑!”
在他看来,这天下,是他们这帮跟着老朱,刀山火海里杀出来的淮西老兄弟打下的。
治理天下,自然也该由他们说了算。
那些江南文士算什么东西?
不过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亡国奴罢了。
“来人!”
胡惟庸厉声喝道。
“传我命令,严查名单上的这些人!”
“贪赃枉法也好,结党营私也罢,给咱家找!”
“咱家要让他们知道,在金陵城,谁才是天!”
一场针对江南文士官员的残酷清洗,就此拉开序幕。
一时间,朝堂之上,风声鹤唳。
东宫,暖阁。
吕氏气得浑身发抖,将一个上好的青瓷茶杯,狠狠摔在地上。
“欺人太甚!”
“胡惟庸他欺人太甚!”
“他这哪里是打压那些官员,他这分明是在打我的脸!”
她的面前,跪坐着三个神情肃穆的中年文士。
翰林院侍读,黄子澄。
兵部职方司主事,齐泰。
还有大儒宋濂的得意门生,方孝孺。
这三人,正是吕氏最为倚重的核心谋士。
看着暴怒的吕氏,黄子澄率先开口,声音沉稳。
“娘娘息怒。”
“胡惟庸此举,看似凶猛,实则是在自掘坟墓。”
齐泰也跟着附和道。
“黄大人所言极是。”
“胡惟庸独揽大权,行事酷烈,早已引得天怒人怨。他越是这样疯狂,败亡得就越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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