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七日清晨,曼谷总理府会议厅内的空气凝重得仿佛能拧出水来。长桌两侧坐着临时政府内阁全体成员,以及应邀列席的二十几位各界代表——泰人贵族后裔、华人商会领袖、僧侣代表、学者教授。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李金唐面前那份厚厚的文件上。
文件封面上印着烫金标题:《华泰平等法案(草案)》。
“诸位都知道这是什么。”李金唐开口,声音在大厅里平静地回荡,“也知道为什么要讨论它。过去几十年,甚至几百年,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华人和泰人,在法律上从未真正平等过。”
他翻开草案,读出第一条:“‘暹罗王国全体公民,不分民族出身,在法律面前一律平等,享有同等权利,承担同等义务。’”
话音未落,坐在右侧第三位的原枢密院大臣、蒙固亲王的后裔披耶·素帕功就忍不住了。这位七十岁的老贵族颤巍巍地站起,拐杖在地板上敲出清脆的响声:
“总理阁下!恕我直言!泰族是这片土地的主人!华人终究是外来者!给予完全平等,无异于将国家拱手相让!”
这话像一块石头砸进池塘,激起涟漪。几位泰人官员微微点头,华人代表们则面色紧绷。
李金唐没有动怒,只是抬手示意老亲王坐下:“亲王殿下,请问您府上的管家阿财,在您家服务多少年了?”
素帕功一愣:“四......四十年了。问这个做什么?”
“四十年。”李金唐重复,“他祖父从潮州来暹罗,他父亲在您父亲府上当差,他自己侍奉您四十年。他儿子现在在邦帕里钢铁厂当技术员。请问,这样的人,还算‘外来者’吗?”
他环视全场:“在座诸位,谁敢说自己家族里没有华人血统?谁敢说自己生活中完全不需要华人?从街边的小吃摊到码头的大货轮,从乡村的杂货店到曼谷的银行——华人和泰人的血脉、生活、经济,早就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华人商会会长陈世贤这时站了起来。这位在战时资助过起义军的老人,今天穿着传统泰式礼服,深深一躬:
“总理阁下,诸位大人。我陈家五代在暹罗,早已视此为国。我们纳同样的税,服同样的兵役,孩子在这里出生、长大。我们只求一个公平——不求特权,只求不被视为二等公民。”
“但华人控制了太多经济!”工商部的泰人官员忍不住反驳,“如果完全放开限制,用不了十年,整个国家的经济命脉都会......”
“所以需要的是公平竞争的环境,而不是限制。”新任司法部长乃川·巴莫插话了,这位法学教授语气冷静,“法案的核心是机会均等。华人可以经商,泰人也可以;华人可以从政,泰人也可以。关键是要打破人为设置的障碍。”
讨论激烈进行了三个小时。争议集中在几个关键条款:
政府公职的民族比例限制是否取消?
华人购置土地的限制是否解除?
商业许可证发放是否不再考虑民族背景?
社会福利(医疗、教育补贴)是否一视同仁?
每一次辩论都剑拔弩张。李金唐大多时间沉默倾听,只在关键时刻发言。当有人提出“至少保留30%公职给泰人保障名额”时,他摇头:
“保障名额本身就是在制造不平等。我们要的是能力导向,不是血统导向。公务员考试对所有人开放,谁分数高谁上。”
最后表决时,大厅里安静得可怕。三十五位内阁成员,二十三位列席代表,五十八人需要表达立场。
“赞成《华泰平等法案》草案的,请举手。”李金唐说。
他自己第一个举起手。苏望海、周明海、王豹紧随其后。接着,陈世贤等华人代表举手,乃川部长等开明派泰人官员也举手。
一个,两个,十个,二十个......手一只只举起。披耶·素帕功脸色铁青,但最终,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这位老贵族也缓缓抬起了手臂——虽然只抬到一半,但这个姿态已经足够。
三十九票赞成,十五票反对,四票弃权。
“草案通过。”李金唐宣布,“即日起进入立法程序,一个月后正式颁布实施。”
大厅里爆发出复杂的声响——有掌声,有叹息,有低声议论。一个时代真的结束了,另一个时代正粗暴地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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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华泰平等法案》是上层建筑的震动,那么双语教育政策就是深入每个家庭的细雨。
五月开学季,曼谷的华校“新民小学”迎来了一批特殊访客。校长李国华站在校门口,看着教育部长玛纳带着一群泰人官员走进来,手心直冒汗。
“李校长不必紧张。”玛纳部长笑容温和,“今天我们只是来看看双语教学的试点情况。”
教室里,三十个孩子正襟危坐。一半是华人孩子,一半是泰人孩子——这是新政的要求:所有公立和接受政府资助的学校,必须按民族比例混合编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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