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天光未亮透,积雪覆檐,院落一片寂静。
“小鱼,我们来看你啦!” 一道清亮活泼的声音打破宁静,不用猜,定是尹新月。
小官无声地拉开房门,只见尹新月穿着一身剪裁考究的毛皮外套,内搭厚实的洋装裙,俏生生立在院中。她身旁站着丫头,一身崭新的红色袄裙,衬得她气色好了许多,颈间围着雪白的毛绒围脖,更添几分弱质纤纤。
小官将门缝开得不大,身形挡在前面,对着两人轻轻摇了摇头,压低声音道:“两位姐姐好。我姐姐还未醒,请小声些。”
丫头立刻会意,歉然地笑了笑,柔声说:“是我们来得太早了。那我们就在客厅等她,可以吗?”
尹新月也连忙捂住嘴,眨眨眼,用气音附和:“对对,我们保证安安静静的,绝对不吵她。”
小官这才侧身将她们让进来,随后便不再理会,径直转身进了厨房,留下一个冷淡的背影,和逐渐响起的、专注的炊具碰撞声。
尹新月与丫头对视一眼,丫头望着厨房方向,轻轻叹了口气,低语道:“看来小官他……心里还是憋着气呢。”
尹新月不赞同地轻扯了一下她的衣袖,低唤:“丫头……”
丫头回握住她的手,露出一抹安抚又带着几分坚定的浅笑:“好了,我知道。她于我有救命之恩,这份情,我记在心里,总会好好报答她的。”
这一夜,我深陷于光怪陆离的梦境,不得安宁。
起初,是云顶天宫那座寂寥的王座。座上之人面容冰冷如玉,不见半分生机。我在祭台上为他跳着祈神舞,一遍又一遍,舞步越来越急,裙裾翻飞如蝶。可无论我如何旋转、祈求,他都毫无反应。被划开的手腕,温热的鲜血随着我的动作挥洒出去,一滴一滴,一串一串,溅落在冰冷的祭台石面上,竟像是要在这绝望之地,种出一片灼灼的、属于冥界的曼珠沙华。
场景骤然切换。
是那个午后的车内,光线昏暗。他抬起盈满泪水的眼,那目光像烧红的针,直直刺入我心口。他声音嘶哑,带着孤注一掷的恳求:“救我师娘。”
最后一个画面,定格在明媚的早餐。他站在那棵熟悉的蓝桉树下,阳光透过枝叶缝隙,在他身上洒下斑驳的光影。他微微侧头,对着我露出了一个清澈而温柔的微笑。那笑容,与之前所有的冰冷和哀求形成了残酷的对比,美好得如同幻象,也……遥远得如同幻象。
现实中我的泪水已经泪湿了枕头,我慢慢睁开眼睛,在睁眼的瞬间大颗的泪珠从眼角滑落:“皮皮~~~”。
这时候门外传来了轻柔的叩响。
“叩叩...叩叩....”
小官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清晰而克制:“姐姐,你醒了吗?”
我猛地回过神,像是被人从冰冷的深水里打捞起来。急忙用手背擦去脸上交错的泪痕,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喉间的哽咽,让声音尽量听起来平稳如常:
“小官,我醒了。”我顿了顿,补充道,“等下就起来。”
门外的小官似乎松了口气,语气也轻快了些:“好。姐姐不用急,我就在楼下,等你一起用早餐。”
“知道了。”我应着。
我迷迷糊糊地望着房门的方向,嘴里无意识地念叨着:“起来~~起来~~”
刚撑着床沿站起身,一阵剧烈的眩晕便猛地袭来,眼前阵阵发黑,整个世界都在旋转。我下意识地死死抓住身旁的床柱,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头好晕……” 我闭上眼,等这波晕眩过去,心里泛起一丝苦笑,“看来这次血真的用得太多,伤到根基了。是该好好养一阵子,不然……下次需要的时候,怕是要不够用了。”
待那令人心悸的黑暗终于从眼前退去,我这才松开床柱,脚步虚浮地慢慢挪到梳妆台前。
坐下后,我望向镜中的自己——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原本那点可爱的婴儿肥也彻底消失了,下巴尖尖的,显得眼睛格外大,却也有点空洞。
我伸手轻轻戳了戳自己冰凉的脸颊,扯出一个有些无力的笑容,自言自语地打趣道:
“啧,这次‘减肥’倒是挺成功的。看这脸色,白得多均匀,连敷粉的钱都省了,呵呵呵……”
镜中那个消瘦的人影也对我露出了一个同样苍白而俏皮的微笑。我深吸一口气,拿起梳子,开始慢慢梳理有些凌乱的长发,准备迎接新的一天。
今日我特意选了件猩红色的洋装,外面罩着雪白的羊毛披风。殷红的色泽映在脸上,总算衬出几分气血,再踏上一双平底小皮鞋,这般打扮下来,倒显得比昨日了许多。
叩、叩
鞋跟轻叩在木楼梯上,我扶着扶手缓步而下。行至转角,楼下光景便映入眼帘——客厅里坐着两道熟悉的身影,而厨房门口,小官正端着餐盘,目光越过空间静静落在我身上,带着无声的关切。
我暗暗深吸一口气,将最后那点晕眩压回心底,唇角扬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继续向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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