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我又昏迷了整整一个礼拜。
期间,我家小院并未冷清过。
齐铁嘴是第一个提着大包小包补品找上门来的。他轻手轻脚走到榻前,俯身端详我毫无血色的脸好一会儿,眉头越皱越紧。
小鱼这模样…他捻着手指,压低声音转向一旁静立的小官,瞧着像是失血过多引发的虚脱啊。
小官垂着眼帘,将齐铁嘴带来的礼品默默收下,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谢谢关心。等我姐醒来一定当门道谢。”说完就不再理他,拒客之意明显。
尹新月是往来最勤的,几乎日日不落。有时带着珍贵的药材,有时是精巧的江南点心。有一回是与张启山同来的,她将一支品相极佳的老山参不由分说地塞到小官手里:给你姐姐好好补着元气。她说着,目光担忧地望向榻上,等她醒了,定要第一时间知会我。
张启山站在她身侧,虽未多言,但也微微颔首。尹新月临走时,藕荷色的旗袍下摆旋起轻盈的弧度,带起一阵清雅的茉莉香风。
小官默默收下山参,对着他们离去的方向浅浅颔首。待院门掩上,他低头看了看手中那支价值不菲的山参,又望向榻上依旧昏睡的我,眼中神色复杂。
张副官也奉佛爷之命来过两回,放下些军营里用的补血,话不多,只对着守了我七天七夜、眼下已现青黑的小官抱了抱拳:注意身体。
小官始终沉默地守在榻前,将所有的关切与礼物都妥帖收下,却鲜少言语。直到第七日黄昏,我的指尖在他掌心轻轻一动,他终日冰封的脸上,才终于裂开一丝微不可察的缝隙。
我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线渐渐聚焦,映入眼帘的是小官布满血丝的双眼和眼下深重的青黑。他瘦削的脸颊显得愈发棱角分明,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精气神。
小官…… 我艰难地发出声音,喉咙干涩得发疼,声音微弱而沙哑。
一直守候在榻前的小官猛地一震,几乎是瞬间就握住了我试图抬起的手。他的掌心冰凉,指尖却带着轻微的颤抖:
姐姐…… 他的声音哽咽,那双总是沉静如水的眼眸此刻翻涌着失而复得的狂喜与深深的后怕,你终于醒了。
我费力地抬起未受伤的手,想要像往常那样揉揉他的头发,可能因为连日昏睡让手臂虚软无力,刚举到半空便不受控制地往下坠。
就在这时,小官迅速伸出手,轻轻托住我下落的手腕,引着它稳稳落在自己发顶。他微微低头,主动蹭了蹭我无力的掌心,声音里带着压抑的哽咽:
姐姐……
我虚弱地弯起嘴角,指尖在他柔软的发间轻轻梳理:小官官~~~又让你为姐姐担心了。
小官抬起头,眼眶还泛着红,却抿紧了嘴唇,那眼神里交织着无奈、后怕,还有一丝显而易见的怒气。他低下头,小心翼翼地避开我手腕上包扎的伤口,声音闷闷的:姐姐……还疼不疼?
我放下揉着他头发的手,瞥了眼被仔细包扎好的手腕,轻声安慰:放心,早就不疼了。
话音未落,空寂的房间里突然响起一阵清晰的声。我尴尬地按住不争气的肚子,朝他赧然一笑:
小官...我饿了。
小官闻言立即起身,方才眼底翻涌的复杂情绪瞬间被专注取代:灶上一直温着米粥,我这就去盛。
他快步端着温热的米粥回到床前,先将陶碗小心地搁在床头柜上,然后俯身轻轻托住我的后背:姐姐,慢慢坐起来。
待我靠稳在枕头上,他重新端起碗,舀起一勺粥仔细吹凉,才小心地递到我唇边。瓷勺与碗沿偶尔发出细微的轻响,他专注地看着我吞咽的动作,睫毛在晨光里垂下温柔的阴影。
小心烫。他轻声提醒,又舀起一勺。米粥的暖气氤氲在我们之间,将方才的惊惶渐渐融化在安静的月光里。
我咽下最后一口温热的米粥,看着他眼下的乌青与憔悴的面容,心口泛起细密的疼。伸手轻轻推了推他的手臂,语气里带着不容拒绝的坚持:
小官,我已经好多了,你快去歇着。 见他抿着唇不动,我故意蹙起眉,指尖虚虚点了点他眼下的阴影,瞧瞧你,都快熬成熊猫了,姐姐看着心疼。说完还故作捧心状。
小官见我都有力气同他说笑,眼底的忧色终于化开些许,紧绷的下颌线也松弛下来。他帮 我放平后掖好被角,声音里带着疲惫的温和:
姐姐既然还有精神说笑,我便安心了。他执起我的手放进被中,你好好休息,我等会就去歇息。
我靠在枕上,暖粥带来的饱足感让眼皮渐渐沉重。视线里小官的身影渐渐模糊,只依稀感觉到他为我掖好被角的轻柔动作。
陷入沉睡前,最后听见的是他刻意放轻的脚步声。
小官在榻边静立片刻,确认我的呼吸变得绵长安稳,看我睡沉了,就慢慢退出了我的房间。
夜半时分,我又从混沌的梦境中悠悠转醒。
帐顶素色的幔子在黑暗里模糊成一片,我望着那朦胧的轮廓,心里悄悄松了口气,幸好医生不在,若叫他知晓我这般不知轻重,怕是又要似笑非笑地调侃说上好几日。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