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府这方寂静的院落里,我整整躺了两个礼拜,意识总隔着一层挥之不去的薄纱,在昏沉与短暂的清醒间浮沉。
身体的无力感是持续的,但周遭的动静,却像透过水波传来的光影,模糊而确定。
我能感觉到。
时而是一双温热而略显粗糙的手,小心地扶起我,将温热的汤药一勺勺喂到我唇边,动作带着不易察觉的轻柔,那是无邪。他偶尔会低声说几句话,内容听不真切,但那份关切,像暖流,是这片混沌里最清晰的锚点。
时而是一阵随性而至的风,带着一丝烟草与危险混合的气息。他会随意地坐在床沿,或许还会调侃一句“小鱼儿,你这回可睡够本了”,声音里带着他特有的、玩世不恭下的锐利,那是黑瞎子。他的存在,像一枚投入静湖的石子,短暂地打破沉闷。
时而,是一种极致的安静。无需睁眼,便能感知到那片独特的、带着雪松般冷冽气息的领域出现在门口或窗边。他从不说话,只是静静地停留片刻,那存在本身就像一道无形的屏障,隔绝了部分外界的喧嚣与危险。那是张麒麟然而,这份感知越是清晰,心底某一处的空洞就越是分明。
但那个在最后给予怀抱的人,就再也没出现在这病榻前。
这天清晨醒来,一种久违的清醒感如泉水般洗涤着我的意识。
阳光透过雕花木窗,在头顶的锦缎帷幔上投下斑驳光影。我静静躺着,化工厂的记忆碎片开始有序地在我脑中重组,那些绑匪交谈时使用的特定切口,某个首领接电话时恭敬的称谓,还有他们检查我随身物品时提到的关键词。
突然,所有线索如同磁石般吸附在一起。
我明白了,那个幕后主使……
就在这时,我又回想起那些绑匪突然自相残杀的诡异场面,他们眼神空洞如提线木偶的模样。当时以为是内讧,但现在想来,那分明是系统给的另一个能力
【意识操控】
这个认知让我浑身一振,这时候房门“吱呀——”一声被轻轻推开,无邪端着药碗走进来。在看清我眼神的瞬间,他脚步停下:“你的终于意识完全苏醒了,感觉如何?”
我看着无邪走近的身影,用手肘慢慢支撑起身体。锦被从肩头滑落,带起一阵轻微的晕眩。
“无邪,”我的声音还带着久睡初醒的沙哑,“我感觉好多了。我们在这里……过去多久了?”
无邪快步走到床边,先将药碗轻轻放在床头柜上,瓷碗与木质桌面相触,发出清脆的声响。他随即俯身,一手稳稳托住我的后背,另一手拿起枕头垫在我腰后。他的动作很轻,像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瓷器。
“已经过去整整两个礼拜了。”他低声回答。
我愣了一下。两个星期,在昏沉与清醒的边界徘徊,原来已经过去了这么久。
无邪看我坐稳,将温热的药碗轻轻递到我手中,指尖不经意擦过我的手腕,带着安抚的温度。
“趁热喝,小鱼。”他的声音很轻。
他忽然拉近我们的距离,近得我能看清他眼底翻涌的暗潮。那股熟悉的皂角香气裹挟着药味萦绕在鼻尖,可他的声音却带着害怕和激动。
“你是不知道,”他几乎是贴着我的耳畔低语,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这两个礼拜...究竟发生了多少事。”
他俯身更近,一只手撑在我枕边,将我们隔绝出一个密不透风的空间。声音压得极低,像是怕惊动什么,又像是要诉说一个可怕的秘密。
“那天把你从化工厂带回来...”他喉结滚动,眼底闪过一丝不忍,“陈诺看见你浑身是血的模样...他整个人,当场就变了。”
“他带着陈家的人,顺着线索一路追查,把那些参与绑架的人逼到了边境线上。”无邪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最后......陈诺亲自动手,把主谋的四肢,一寸一寸地打断了。”
药碗在我手中微微晃动,褐色的药汁泛起涟漪。我望着无邪眼中映出的自己,突然意识到——这场昏迷让我错过的,不止是时间。
门口响起熟悉的脚步声,黑瞎子懒洋洋地倚在门框上,墨镜斜斜架在鼻梁。
小鱼儿,可算舍得醒了?他尾音拖得老长,随手抛来一个油纸包,喏,你喜欢的芒果蜜饯。
纸包在空中划出流畅的弧线,恰好落在我被褥的褶皱里。他身后,张麒麟悄无声息地走进来,双手稳托着黑漆食盘,三碟小菜一碗清粥,摆得端正。经过我床边时,他目光极快地掠过我搁在锦被上的手腕,那里还留着绳索的浅淡淤痕。
趁热。他将食盘放在床头矮几上,声音清冽如雪水。转身立到窗边时,袍角带起极轻微的风,吹散了满室药味。
我抬眼看向床边的黑瞎子和张起灵,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被角:对不起,给你们惹麻烦了。
黑瞎子用手推了推墨镜,墨镜后的眼底没了往日的戏谑:小鱼儿,他声音沉了几分,你怎么会跑到广西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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