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周府的正房里,雕花木窗半开着,偶尔有风挟着雨丝斜斜地飘进来
周夫人正坐在窗下,翻看着这个月的府中账册,算盘珠子拨得噼啪作响。
就在这时,贴身嬷嬷脚步匆匆地走了进来,手里捧着一封火漆封口的信函。
“夫人,”嬷嬷将信函呈上,“京里加急送来的,说是您旧交府上递出来的,务必亲自交到您手上。”
“旧交?”周夫人心下微讶,放下手中的狼毫笔,接过那封信。
自己刚从京城回来没几天,舟车劳顿尚未完全缓解,是哪个京城故旧会如此急着给她来信?
而且,这递信的渠道,似乎也并非寻常官眷往来的路子。
她面上不露分毫,只对林嬷嬷点了点头,“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守着门外,别让人打扰。”
林嬷嬷会意,躬身退了出去,并轻轻带上了房门。
室内重归寂静,只剩下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
周夫人拿起小巧的银刀,小心地剔开火漆,抽出内里的信纸。
开篇确实是寻常的问候,絮叨着京中近来的趣闻轶事,语气轻松熟稔,仿佛真是故友闲聊。
周夫人紧绷的心弦稍稍放松了些许。
然而,当目光扫到信中提及府上三小姐近日常往长乐宫、慈元殿请安,侍奉殷勤,孝心可嘉时,她的眉头不由自主地紧紧蹙起。
捏着信纸的指尖微微用力。
三娘……她不是该安安分分待在东宫吗?
怎会如此频繁地去太后和皇后宫中?
再往下看,信件的笔锋微不可察地一转,似是随意提及,言及近来宫中似有风声,认为贵人以静为美,安分守己方是长久之福。
甚至提到太后娘娘前些时日日赏花时,亦曾感慨,宫中清静最为难得。
看到这里,周夫人先是怔住,有些不明所以。
但仅仅一瞬,如同冰水泼面,她猛地打了个寒颤。
她不是愚钝之人,将这看似闲笔的几句话放在一起,反复咀嚼了两遍。
一股刺骨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起,直冲头顶,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这哪里是什么闲聊报喜?!
这分明是一封警告信。
她的女儿,在宫中不安分,上蹿下跳,四处钻营,已经引起了太后和皇后这两位后宫至尊的注意,甚至不满。
是谁?
谁能如此精准地洞悉三娘在东宫乃至后宫的行为,又能用这种方式将消息递到她手中?
答案几乎呼之欲出。
帝后若真动怒,自有宫规处置,绝不会用这种方式通知她一个外命妇。
唯有太子妃,既要掌控局面维持表面平和,又不愿亲自下场与侧妃计较失了身份,才会选择这样的方式。
周夫人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手里的信纸被她无意识地攥紧,边缘皱成一团。
她闭了闭眼睛,猛地站起身,因为起得太急,身子甚至晃了一下。
她扶住桌角稳了稳心神,再睁开眼时,眸中已是一片决然的厉色:“去书房!”
说完,她便疾步如飞地冲出了房门,甚至来不及撑伞,就这么径直冲入了绵密的雨帘之中,朝着前院周锦观的书房方向而去。
林嬷嬷见状,连忙拿起一把油伞追了出去,却被周夫人远远甩在身后。
雨水很快打湿了她的鬓发和肩头,冰凉的触感让她混乱灼热的头脑稍微清醒了一些,但心头的沉重却有增无减。
前院的书房内,却是另一番光景。
周锦观年近四十,面容儒雅,穿着家常的深蓝色直裰,正与一名心腹幕僚低声商议着江南漕运税收的一桩棘手事务。
他指尖轻点着案上的文书,眉宇间藏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野心与算计。
江南虽富庶,但布政使这个位置,对他而言,也不过是跳板。
他心中描绘的,是更广阔的京城舞台,是更显赫的权势地位。
而女儿被选为东宫侧妃,无疑为他那蓬勃的野心,注入了一剂强烈的兴奋剂。
就在他凝神分析着漕运利弊时,听得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书房门甚至未经通传便被“哐当”一声推开。
周锦观不悦地皱起了眉头,正要呵斥是哪个不懂规矩的下人,却见来人是脸色铁青的夫人。
待看清周夫人的模样,周锦观更是吃了一惊。
只见她浑身湿漉漉的,发髻微乱,眼神里交织着愤怒和恐慌。
“你这是做什么?成何体统!”周锦观沉下脸,挥挥手让同样面露惊愕的幕僚先退下。
幕僚识趣地躬身退出,并轻轻带上了房门。
周夫人却根本顾不上他的责问,也顾不上整理湿透的衣襟,几步冲到书案前,将手中的信狠狠拍在周锦观面前。
“你自己看看。”
周锦观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和话语弄得一怔,心头无名火起,但更多的是一种莫名的惊疑。
他压下火气,疑惑地拿起那封信,展开,仔细看了起来。
起初,他看到信中提及女儿常去给太后、皇后请安时,眼中掠过一丝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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