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归日常:石榴树下的家庭会议与新的烦恼
研讨会后的第三天,生活似乎又回到了原来的轨道。
工地依旧叮叮当当,青年突击队的橙色马褂在脚手架上移动。服务中心里,小苏在电脑前整理研讨会资料,沈秀娟在接听一个咨询电话——自从报道发出后,已经有别的社区来打听经验了。沈国梁照常上班,但办公室里找他聊“合作社”的同事明显多了。
沈国栋又换回了那件沾着新油渍的旧T恤,在工地上帮着搬运门窗——那批延迟的入户门,在李建军的亲自协调下,供应商终于答应优先排产,第一批货今天送到。
傍晚,沈家小院,葡萄架下。
八仙桌上摆着简单的晚饭:沈秀娟做的打卤面,李婶送来的腌黄瓜,还有一小碟炸花生米。沈墨、沈国梁、沈秀娟、沈国栋围坐吃饭,小苏也被留下来。
夕阳的余晖透过葡萄叶子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点。远处工地的噪音渐渐平息,偶尔传来几声狗吠。
“门装得顺利吗?”沈秀娟问沈国栋。
“顺利。”沈国栋吸溜了一大口面条,“吴经理亲自盯着,工人也仔细。就是李婶非得守在那儿,说要看自家门装正不正,逗得工人直乐。”
众人都笑了。
“研讨会后续的报道,今天又出了两篇。”小苏汇报,“一篇是日报的深度解读,重点分析了咱们的‘治理创新’;一篇是财经媒体的,从‘社会企业’角度探讨合作模式。转发和评论都很多。”
沈国梁点头:“郑主任那边也反馈了,市里很重视,可能会组织一次专题调研。咱们得准备一下。”
沈秀娟眼睛一亮:“那是不是意味着,咱们的模式真有可能推广?”
“推广不推广另说,”沈墨夹了根腌黄瓜,慢慢嚼着,“但至少,咱们的路,走通了。这就够了。”
正说着,院门被敲响了。沈国栋起身去开,是周老爷子提着鸟笼,慢悠悠走进来。
“老爷子,吃了没?没吃在这儿吃点儿?”沈秀娟连忙招呼。
“吃过了。”周老爷子摆摆手,在沈国梁让出的椅子上坐下,把鸟笼挂在葡萄架老地方,“就是过来遛个弯,跟你们说个事。”
众人都停下筷子。
“啥事?”沈国梁问。
周老爷子掏出个旧手帕,擦了擦嘴角:“今儿下午,赵明他爸,就是老赵,去找我了。”
赵明他爸?那位在合作社成立初期不太积极、后来勉强同意的出租车司机?
“老赵说啥了?”沈秀娟问。
“他说,他有个开建材公司的远房表弟,前两天找上他。”周老爷子语气平淡,“表弟说,听说咱们胡同改造用料讲究,想通过老赵的关系,给咱们供应一批‘性价比高’的瓷砖和涂料。还给老赵承诺,事成之后,给他这个数。”
老爷子伸出两根手指。
“两万?”沈国栋瞪眼。
“二十万。”周老爷子放下手。
桌上安静了。只有画眉鸟在笼子里清脆地叫了两声。
沈国梁脸色沉了下来:“老赵答应了?”
“那倒没有。”周老爷子说,“老赵虽然贪点小便宜,但大事不糊涂。他知道咱们合作社的规矩,材料采购得理事会集体决定,还得监理认可。他那个表弟的东西,来路不明,他不敢接。但他心里又痒痒,二十万不是小数。所以来找我,想探探口风,看有没有‘变通’的可能。”
沈秀娟气得放下筷子:“他想得美!这是想挖咱们合作社的墙角!妈,大哥,这事不能姑息!得开大会,点名批评!”
沈墨没说话,看向沈国梁。
沈国梁手里的核桃转了两圈,缓缓道:“批评是肯定的。但更重要的是,这事暴露了咱们管理上的一个漏洞——材料采购环节,虽然有制度,但面对熟人社会的人情攻势,特别是对内部成员,监督和防范还不够严密。”
他看向小苏:“小苏,咱们的材料采购流程,是怎么规定的?”
小苏立刻回答:“根据合作社章程和与施工方、监理的协议,主要材料由施工方提供品牌和型号选项,监理审核技术参数,理事会组织居民代表看样,最后投票选定。施工方负责采购,但采购合同副本需提交合作社备案。货到后,由监理和居民代表共同验收。”
“流程是有了,”沈国梁点头,“但执行中,如果施工方、监理,或者咱们的居民代表,任何一环被人情或利益渗透,就可能出问题。老赵的表弟,这次找的是老赵。下次可能直接找施工方的采购员,或者监理。”
沈秀娟急了:“那怎么办?总不能天天盯着吧?”
“得靠制度加技术。”沈墨忽然开口,“国梁,你记一下。”
沈国梁立刻拿出随身带的小本子。
“第一,”沈墨说,“在现有流程基础上,增加‘材料采购公示’环节。所有主要材料的最终选定品牌、型号、供应商、合同单价,在理事会通过后,必须在公示栏和微信群同步公示,接受全体居民监督。任何人对任何材料有疑问,可以实名提出,理事会必须答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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