葡萄架下的战略纵深
战略会议开完,已近晚上十点。
沈国梁和沈秀娟各自回屋,沈国栋去检查院门是否关好。小苏收拾完记录本,也轻声告辞回了租住的厢房。
堂屋里只剩下沈墨一人。她没有立刻起身,而是靠在椅背上,闭着眼,手指轻轻揉着太阳穴。
七十五岁的身体,终究是容易疲惫的。连续的高强度脑力对抗,让她感觉太阳穴隐隐发胀。
窗外的月光透进来,落在老旧的砖地上,一片清冷。
忽然,一阵极轻的脚步声响起。沈墨睁眼,看见沈国栋去而复返,手里端着一个粗瓷碗,碗里冒着热气。
“妈,”沈国栋把碗放在桌上,声音有点不自然,“我……我煮了点小米粥,养胃的。您晚上没吃多少,喝点吧。”
沈墨愣了一下,看着碗里金黄粘稠的粥,上面还漂着几颗红枣。
“你煮的?”
“啊,”沈国栋搓着手,“就……就照着手机上的菜谱学的。可能不太好吃……”
沈墨拿起勺子,舀了一勺送进嘴里。小米熬得开了花,红枣的甜味恰到好处,温暖熨帖地滑进胃里。
“很好喝。”她说。
沈国栋咧嘴笑了,笑得有点憨,但眼睛里亮晶晶的。他没走,拉过一张小板凳,在沈墨旁边坐下。
“妈,”他犹豫了一下,“今天……谢谢您。”
“谢我什么?”
“谢您没让二姐太难堪。”沈国栋低下头,“我知道二姐有私心,她有时候是挺……挺那个的。但您今天最后给她机会,让她将功补过,我……我心里暖和。”
沈墨慢慢喝着粥,没说话。
“我以前觉得,您就知道管我们,立规矩,扣分。”沈国栋声音很轻,“但这几个月,我好像有点明白了。您不是要管我们,您是怕……怕这个家散了。”
沈墨的手顿了顿。
“爸走得早,您一个人把我们仨拉扯大。大哥要强,二姐精明,我……我没出息。”沈国栋自嘲地笑了笑,“可您从来没说不要谁。我以前下岗在家混日子,您骂归骂,但饭桌上永远有我的筷子。我知道,街坊背后都说我是‘沈家的废柴’,可您……您好像从来没真这么想过。”
他抬起头,看着母亲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清晰的脸部轮廓:“今天您跟二姐说,‘沈家的人,打断骨头连着筋’。我听了,心里特别……特别踏实。就觉得,不管我在外头混成啥样,回了这个院,我还是沈国栋,是您儿子。”
沈墨放下勺子,碗里的粥还剩小半。她看着这个小儿子,这个曾经让她最头疼的孩子,此刻眼神干净得像很多年前,他还没被生活磨去所有棱角的时候。
“国栋,”她开口,声音有些哑,“你知道,妈为什么要搞这个合作社,要折腾这么多事吗?”
沈国栋摇摇头。
“不是因为这块地值多少钱,也不是因为妈想当什么‘社区治理典范’。”沈墨看向窗外,月光下的葡萄架影影绰绰,“是因为妈老了。”
她顿了顿,继续说:“妈不知道还能陪你们多少年。以前,妈总想着,给你们留点钱,留个房子,就算尽到责任了。可这次大病一场,醒过来后,我想明白了——钱会花完,房子会旧。能留给你们最好的东西,是让你们兄弟姐妹,在这世上有个能互相依靠的‘根’。”
“这个根,不是房产证,是情分,是记忆,是你们遇到难处时,知道转身有人托着你的那份踏实。”沈墨转回头,看着儿子,“合作社是什么?就是把这份‘托着’的力量,从咱们一家,扩大到整条胡同。今天赵副总为什么挑秀娟下手?因为他知道,只对付咱们一家,容易。可要对付一条心、抱成团的几十户人家,难。”
沈国栋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所以,今天这事,是危机,也是机会。”沈墨眼神深了些,“它让咱们看见,这个‘根’扎得还不够深,还有人想着‘单飞’。那咱们就趁着这次,把这根,往更深处扎一扎。”
“怎么扎?”
沈墨笑了笑,那笑容里有种沈国栋从未见过的锐利和智慧:“明天,我和你大哥去找集团高层,是‘正兵’。秀娟去造舆论,是‘奇兵’。而你,国栋,你也有你的任务——你要成为这条胡同的‘粘合剂’。”
“我?粘合剂?”
“对。”沈墨点头,“你性格憨厚,没那么多心眼,街坊们都信你。你这几天,多去李婶家坐坐,听听她儿媳妇最近工作顺不顺利;去赵明家,问问她妈腰疼的老毛病好点没;去刘强那儿,看他爸修自行车缺不缺帮手。不聊项目,不聊钱,就聊家常,聊生活。”
沈国栋有点明白了:“您是让我……把大家的心再拢一拢?”
“人心都是肉长的。”沈墨轻声道,“越是在外面有压力的时候,越需要里头暖和。你让大家知道,咱们折腾这新房子,不是为了跟谁斗气,是为了以后几十年,咱们还能在一个院里晒太阳、唠嗑、谁家做了好吃的给邻居端一碗。是为了让赵明那样的孩子,将来娶了媳妇生了娃,还能跟他的发小住对门。是为了让周老爷子这样的老人,走了之后,还有晚辈记得他爱听什么戏,爱养什么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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