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同里的众生相
周四清晨,雨后的胡同格外清新。但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微妙的气氛——消息已经传开了。
沈秀娟端着洗衣盆去公用水龙头时,遇见了赵金花。
“秀娟,听说……”赵金花压低声音,“真要拆?”
“**不离十。”沈秀娟也压低声音,“赵姐,你家怎么想?”
赵金花搓着衣服,动作很用力:“我不想搬。这小院住了三十年,小明他爸就是在这儿走的……但小明说,想拿钱,去郊区买个楼房,娶媳妇。”
“小明呢?上班去了?”
“嗯,一早就走了。”赵金花叹气,“这孩子,心野了。说城里房价贵,不如去郊区买大的。”
沈秀娟没说话。她知道,赵家这种单亲家庭,儿子的意见往往占主导。
水龙头另一边,李婶和儿媳妇也在洗衣服。两人没说话,但动作默契——一个搓,一个清。
“李婶,”沈秀娟试探着问,“拆迁的事,您听说了吧?”
李婶抬起头,眼圈有点红:“听说了。秀娟,你说……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看怎么想。”沈秀娟说,“晚上互助小组开会,专门说这个事。您和嫂子都来,听听大家怎么说。”
“哎,好。”
上午九点,周老爷子家堂屋。
核心组四人到齐——沈墨、周老爷子、沈国梁、沈秀娟。桌上摆着茶水,还有沈国梁带来的资料。
“我先说说摸底情况。”沈秀娟打开笔记本,“十二户里,明确想拿钱的有三家:赵家、刘家、孙家。都是家里有年轻人,想换新房或者做生意。”
“想换房的有四家:王家、李家、钱家、吴家。都是住房紧张,想改善条件。”
“摇摆不定的有三家:张家兄弟算一家,还有陈家、郑家。”
“剩下的两家,”沈秀娟顿了顿,“咱们家,和周叔家,还没定。”
周老爷子抽着旱烟:“我不想搬。在这住了五十六年,根在这儿。但我儿子在深圳,一直想接我去。这次……可能是个机会。”
沈墨看向沈国梁:“政策方面?”
沈国梁推了推眼镜:“我查了相关文件。咱们这种情况,属于‘危旧房改造’,补偿标准有明确规定。但如果有特殊情况——比如历史建筑、居民强烈保留意愿——可以申请调整方案。”
“怎么申请?”沈秀娟问。
“要居民联名,要提交自改方案,要经过专家论证,还要开发商同意。”沈国梁说,“难度非常大。而且时间紧,下个月正式通知下来,就要开始签协议了。”
周老爷子敲敲烟袋:“沈家妹子,你说句实话——咱们争取保留,有几分把握?”
沈墨沉默片刻:“三分把握,七分努力。但如果不争取,就是零。”
“那值得吗?”
“值得。”沈墨说,“不只是为这个院子,是为这条胡同的人心。如果咱们一听说拆迁,就各打各的算盘,这一个月建立起来的信任就全完了。如果咱们能团结起来,争取共同利益,以后无论搬到哪里,这条心气都在。”
沈国梁点头:“妈说得对。但咱们得有个明确的方案——保留,怎么保留?是原址改造,还是置换到附近?”
“我昨晚想了。”沈墨拿出昨晚写的提纲,“第一步,今晚开全体大会,统一思想。第二步,成立正式的居民协商小组,选举代表。第三步,聘请专业人士——律师、规划师,帮咱们出方案。第四步,和开发商谈判。”
“钱呢?”沈秀娟问,“请人要花钱。”
“各家分摊。”沈墨说,“成立基金,自愿出资。先做预算,公开透明。”
周老爷子想了想:“行,我支持。我出五千,启动资金。”
“我也出五千。”沈墨说。
沈国梁和沈秀娟对视一眼:“我们家也出。”
“不急。”沈墨说,“等大会通过了再说。现在,咱们分头去做工作。周老哥,您去那几家老住户走走。国梁,你联系一下规划局的同学,咨询政策。秀娟,继续摸底,但别给压力。”
散会后,沈墨没回家,去了胡同口的修车摊——沈国栋在那儿。
摊子前围了几个人,都是胡同里的年轻人,赵明也在。
“沈奶奶。”赵明看见她,赶紧站起来。
“坐,你们聊你们的。”沈墨摆摆手,“我就是来看看。”
几个年轻人正在讨论拆迁。
“要我说,拿钱最好。”一个染黄头发的说,“拿了钱,去南方做买卖。北京这地方,压力太大了。”
“我想换房。”另一个说,“我家五口人,住四十平米,憋屈。换个大点的,我爸妈一间,我一间,我妹一间……”
“赵明,你呢?”沈墨问。
赵明挠挠头:“我……听我妈的。但要是能拿钱,我想去学汽修,开个修理厂。”
沈国栋闷声说:“钱花了就没了,手艺在身,一辈子饿不着。”
“沈叔,您不想搬?”黄头发问。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