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州城的晨雾裹着霜气,凌云站在城楼的箭垛后,用望远镜观察着远方的官道。王二狗已经出发三天了,按脚程算,今天该有消息传回。望远镜的镜片上凝结着薄霜,他呵了口气,用袖口擦去,视野里的官道依旧空荡荡的,只有几只寒鸦落在枯树枝上,发出沙哑的叫声。
“凌哥,李大人让你去议事房,说有客人来了。”城墙下传来赵老栓的喊声,老汉手里提着只肥硕的野兔,是今早巡逻时在城外套着的,“说是从宣府来的,还带着丛巡抚的亲笔信。”
凌云心里一动,迅速下楼。议事房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李嵩爽朗的笑声。推开门,只见一个穿着青色圆领袍的中年人正坐在案几旁,手里捧着茶碗,见凌云进来,立刻起身拱手:“这位便是凌校尉吧?在下宣府巡抚衙门幕僚,姓苏名文。”
苏文的声音温和,眉宇间带着书卷气,腰间的玉佩却系着根不起眼的牛皮绳——这是凌云和王二狗约定的暗号,用特殊绳结传递安全信号。看来王二狗不仅安全抵达宣府,还成功见到了丛兰。
“苏先生客气了。”凌云回礼,目光落在案几上的信笺上,上面盖着宣府巡抚的朱红大印,“不知丛大人有何吩咐?”
苏文微微一笑,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几张折叠整齐的地图:“丛大人看了凌校尉的文书,对阳和口之战颇为赞赏,更对‘三眼’教与边军勾结之事忧心忡忡。这是宣府周边的布防图,标着几处疑似‘三眼’教活动的据点,丛大人说,若凌校尉需要,宣府可出兵协防。”
凌云展开地图,上面的标注详细得惊人,连贺兰山深处的废弃驿站都标了出来。他注意到,阳和口附近画着个红色的三角形,旁边写着“江彬私兵驻地”,墨迹还很新,显然是刚补充上去的。
“丛大人竟连这个都知道?”李嵩凑过来看,惊讶地挑眉,“江彬在阳和口养私兵的事,连大同卫指挥使都蒙在鼓里。”
“宣府与大同唇齿相依,江将军的小动作,丛大人怎会不知?”苏文放下茶碗,语气严肃起来,“只是江彬深得司礼监宠信,又在阳和口战事中虚报军功,朝廷已升他为副总兵,掌大同卫部分兵权,明着动他,怕是会打草惊蛇。”
凌云的手指在“江彬私兵驻地”上轻轻敲击。阳和口的鞑靼人突然发难,江彬的私兵按兵不动,事后又试图抢夺民壮的军功,现在看来,这一切都是为了掩盖他与“三眼”教的勾结。
“苏先生,”凌云抬眼,“丛大人可有应对之策?”
“丛大人的意思是,”苏文压低声音,“先稳住江彬,暗中收集他与‘三眼’教勾结的证据。另外,他派了五十名宣府精兵,伪装成商贩,已经在来应州的路上,听凭凌校尉调遣。”
议事房外传来王二狗的呼喊,少年的声音带着喘息:“凌哥!我回来了!”
推门进来的王二狗风尘仆仆,棉袍上沾满尘土,脸上还有道新添的伤疤,显然是路上遇到了麻烦。他手里提着个破旧的货郎担,担子里的杂物下面,藏着几捆用油纸包好的东西——是宣府送来的火药和铅弹,比应州铁匠铺改造的短铳弹药威力更大。
“路上遇到江彬的人盘查,”王二狗喝了口热茶,语速飞快,“他们搜走了货郎担里的糖人,还好苏先生教我的暗语,说我是‘三眼’教的信使,才放我过来。对了,他们还在阳和口设了卡,盘查所有往来行人,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找‘地脉’石碎片。”凌云的眼神冷了下来,“江彬肯定知道我们从祭坛里找到了碎片,想趁我们送回京城前截胡。”
苏文的脸色凝重起来:“‘地脉’石关系重大,若落入江彬和‘三眼’教手中,后果不堪设想。丛大人说,若有必要,可将碎片送往宣府,由他亲自保管,待时机成熟,再上奏朝廷。”
“不行。”凌云摇头,“碎片一旦离开应州,青岩的星图就失去了制衡。‘三眼’教的余党还在贺兰山,若他们趁机再次血祭,应州城危在旦夕。”
李嵩敲了敲案几:“凌云说得对。碎片必须留在应州,但也不能放在明处。张师傅的铁匠铺有个地窖,是当年躲避鞑靼人挖的,极为隐蔽,或许可以藏在那里。”
“我去藏!”王二狗立刻请缨,“我跟张师傅熟,他的地窖有三道锁,钥匙只有我们俩有。”
苏文想了想,点头道:“此法可行。另外,丛大人还让我带句话,说应州大捷在即,朝廷已派监军前来,预计三日后抵达。这监军是江彬的同乡,凌校尉需多加提防。”
“监军?”凌云皱眉,正德年间的监军多是宦官,不懂军务却指手画脚,阳和口的溃败,说不定就有监军瞎指挥的缘故。
“是司礼监的张公公,据说对火器颇感兴趣。”苏文的语气带着担忧,“江彬特意让人送了十门佛郎机铳到他帐下,怕是想借监军的手,染指应州的防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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