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同城的晨雾还未散尽,东门的吊桥便咯吱作响地放下了。周昂身披重甲,亲自带着亲兵立在桥头,目光死死盯着远处的官道——按密信所说,那位刘公公的队伍午时便到,可此刻刚过巳时,烟尘已在地平线翻滚成一条黄龙。
“来得倒快。”周昂低声啐了一口,指尖无意识地敲着腰间佩刀的吞口。他身后的三百边军个个甲胄鲜明,却都憋着股劲——这些在血水里滚过的汉子,最瞧不上的就是京城里来的“贵人”。
凌云站在城楼阴影里,狙击步枪的枪管被帆布裹着,只露出瞄准镜的镜片,偶尔反射出一点冷光。他没穿战术背心,换上了周昂给的一身青色劲装,倒显得身形更挺拔些。“别大意,”他对身旁的周昂道,“五百京营看似不多,但能跟着监军来的,多半是张永的心腹。”
话音未落,官道尽头已出现了队伍的轮廓。为首是一顶八抬大轿,明黄色的轿帘在风中招摇,两侧各跟着二十名佩刀的锦衣卫,后面才是稀稀拉拉的京营士兵——这些人穿着崭新的铠甲,却连马都骑不稳,不少人还在马上晃悠,引得桥头的边军偷偷撇嘴。
轿子在桥头停下,一个尖细的声音从轿内传出:“王总兵何在?咱家奉旨监军,怎不见人来接?”
周昂眉头跳了跳,刚要回话,身后已传来王勋的声音:“刘公公远道而来,王某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王勋快步从城里走出,身后跟着几名参将,个个躬身行礼。轿帘被一只戴着玉扳指的手掀开,走出来个矮胖的太监,约莫四十岁年纪,脸上堆满了笑,眼神却像毒蛇似的扫过众人。“王总兵客气了,”刘公公捏着嗓子笑道,“咱家就是来看看弟兄们,可不敢劳烦总兵大人。”
他的目光落在周昂身上,又滑到凌云那里,在看到凌云腰间没挂牌、背上裹着个怪东西时,眉头顿时皱了起来:“这位是?”
王勋连忙介绍:“这是凌云凌壮士,昨日在东门杀退鞑靼先锋,立了大功。”
刘公公“哦”了一声,上下打量着凌云,像是在看什么物件:“看壮士年纪轻轻,倒是好身手。只是这穿着……未免太古怪了些。”
凌云没接话,只是微微颔首。他在现代看过不少关于明朝宦官的记载,知道这些人最是记仇,没必要跟他们硬碰硬。
刘公公见他不搭话,也不生气,转而对王勋道:“总兵大人,咱家带来了陛下的旨意,还有些军饷和粮草,咱们进城再说吧。”
进城的路上,刘公公的轿子走得极慢,他时不时掀开轿帘,指点着街道上的景象,嘴里啧啧称奇:“都说大同是北疆重镇,依咱家看,比宣府可差远了。”
周昂在一旁听得牙痒痒,要不是王勋按着他,怕是早就要发作了。凌云却注意到,刘公公的目光总在城墙上扫来扫去,尤其在箭楼和垛口处停留得最久,显然是在打探防务。
到了总兵府,刘公公刚落座,就开门见山:“王总兵,咱家奉旨监军,就得按规矩来。军中的花名册、粮草账册,还请拿来给咱家过目。”
王勋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这是来查账了。边军的粮草军饷本就亏欠,账面上难免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地方,若是被抓住把柄,怕是麻烦不小。
“公公说笑了,”王勋陪笑道,“眼下大敌当前,这些琐事不妨先放放,等打退了鞑靼人,王某再一一向公公禀报。”
刘公公脸上的笑淡了些:“总兵大人这是不想让咱家看?莫非……账面上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就在这时,凌云突然开口:“公公远道而来,怕是还不知道吧?昨日我军在断魂谷设伏,截获了鞑靼人的信使,还搜出了一封密信。”
他说着,将那封蒙古文的信递了过去。刘公公接过信,看了半天也没看懂,脸色沉了下来:“这鬼画符似的东西,谁看得懂?”
“信上写的是鞑靼小王子巴图蒙克,要在三日后午时攻城,”凌云慢悠悠地解释道,“还说城里有他们的内应,会打开东门接应。”
刘公公的眼睛亮了:“有内应?是谁?”
“信上没说,”凌云摇头,“不过我们已经有了计划,三日后午时,定能将内奸和鞑靼人一网打尽。”
刘公公摸了摸下巴,似乎在盘算着什么。他来之前,张永曾暗中嘱咐,若是能抓住大同守军的把柄最好,若是抓不到,能立个战功回去,也是好的。眼下有这么个机会,他自然不会放过。
“好!”刘公公拍了拍手,“既然有这等好事,咱家自然要亲眼看看。到时候,还请凌壮士多费心。”
凌云点头:“分内之事。”
接下来的两天,刘公公倒没再提查账的事,只是天天缠着王勋,问东问西,尤其对凌云的“怪枪”格外感兴趣,好几次想借来看看,都被凌云以“祖传之物,不便外借”挡了回去。
这期间,凌云也没闲着。他带着几个老兵,仔细检查了东门的防务,将所有可能被内奸利用的地方都做了标记,又让人在城门内侧暗设了机关——只要有人试图从里面开门,就会触发警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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