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者库内,袁春望将粪车处理干净后,回到住处。他找到靠坐在墙角、脸色依旧苍白的魏璎珞,屏退左右,目光锐利地看着她,低声道:“今日宫中出事,高贵妃被‘万紫千红’所伤,皇上疑心是刺客所为,搜查甚严。”
魏璎珞眼皮都未抬一下,只是轻轻咳嗽。
袁春望继续道:“我抬粪车出宫时,被海兰察拦下检查。他后来……查到了你这里。”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那个戏班的老师傅,你之前与他接触过。今日之事,是否与你有关?”
魏璎珞终于抬起头,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病弱的憔悴,但眼神却清亮得惊人,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袁春望,我说过,我的事,不用你管。”
“你!”袁春望被她这油盐不进的态度噎住,心中又是气恼又是担忧,“高贵妃势力庞大,此事非同小可!若被查出蛛丝马迹,你……”
“查出又如何?”魏璎珞打断他,嘴角甚至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嘲意的弧度,“我一个辛者库等死的奴才,烂命一条,有什么好怕的?倒是你,前程远大,还是少掺和这些脏事为好。”
她说完,重新闭上眼睛,不再理会他,摆明了拒绝交流。
袁春望看着她这副倔强又孤绝的模样,知道再问不出什么,只得将满腹的疑虑和劝告咽了回去,心中却愈发肯定,高贵妃受伤,绝对与魏璎珞脱不了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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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钟粹宫内,太医也为娴妃处理了手背和袖摆处的烫伤。伤势不重,只是几个红点和轻微的灼痛。但她并未喊痛,也未借机撒娇,只是安静地任由太医上药,眉宇间带着一丝隐忍的痛楚和劫后余生的疲惫。
乾隆处理完高贵妃那边的事,特意过来探望。
皇帝坐在娴妃榻边,看着她苍白脸上强忍痛楚却仍竭力维持端庄的模样,又瞥见她抬起的手臂上那片刺目的灼伤,心中那点因高贵妃哭闹而起的烦闷,不由化作了更深切的怜惜。他亲自接过宫人捧来的玉肤膏,指尖蘸了些许,极其轻柔地涂在娴妃伤处。
“今日多亏了你,”皇帝声音低沉,带着不容错辨的温存,“若不是你反应迅捷,那滚烫之物怕是……”他顿了顿,没有说下去,只轻轻吹了吹她的伤口,“疼得厉害么?”
娴妃微微瑟缩了一下,似是因药膏的凉意,又似是因他的触碰,长长的睫毛垂落,掩去眸中神色,声音细弱却清晰:“臣妾不碍事。护佑圣驾,本是分内之事。只是高贵妃姐姐……”她适时地流露出恰到好处的忧虑与不忍,“伤得那般重,听闻一直不肯好好上药,真是让人揪心。”
皇帝闻言,脸色沉了沉,涂抹药膏的动作却未停。殿内烛火摇曳,映着他深邃的眉眼。沉默片刻,他才像是下了什么决心,缓缓开口,声音压得极低,只容榻上之人听清:“太医已查验过,她所中之伤,并非寻常铁水火花。”
娴妃适时抬起眼,眸光盈盈,带着恰到好处的疑惑:“不是铁水?那是……”
皇帝看着她纯净关切的眼睛,心头那点被肮脏算计激起的暴怒与恶寒似乎得到了些许安抚,但说出那两个字时,仍觉齿冷:“是‘金汁’。”
娴妃恰到好处地微微一怔,仿佛没听清,或是没理解:“金……汁?” 她轻声重复,眉头微蹙,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听到陌生而古怪的词。
“便是那污秽不堪的粪水,经年熬煮而成。” 皇帝的语气里带着压抑的厌恶与寒意,“此物歹毒无比,一旦灼伤肌肤,极易引发溃烂脓毒,高烧不退,且……”他顿了顿,看着娴妃瞬间睁大的、盛满惊骇的眼睛,后面关于“疤痕深重”的话竟有些说不出口,只化为一声沉重的叹息,“对方这是存了心,不仅要害她,还要用最下作的法子折辱她,令她求生不得,求死……也难堪。”
娴妃像是被这骇人听闻的真相惊住了,脸色又白了几分,另一只未受伤的手下意识地攥紧了身下的锦褥,指尖用力到发白。她嘴唇哆嗦着,眼里迅速蒙上一层震惊与后怕的水光,颤声道:“竟……竟是如此阴毒之物?紫禁城朗朗乾坤之下,何人……何人心肠狠毒至此?这已非寻常争宠嫉恨,这是……这是要人性命,还要诛人心啊!”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真挚的恐惧与悲悯,仿佛真的在为高贵妃所遭遇的非人折磨而战栗。
皇帝握住了她冰凉微颤的手,掌心传来的温暖似乎想驱散她因听闻此事而受到的惊吓。“朕已命海兰察严查,决不放过此等魑魅之徒。” 他看着她惊魂未定的模样,心中怜惜更甚,“你也受了伤,又听了这等腌臜事,好生休养,莫要思虑过甚。”
娴妃顺从地点点头,依偎进皇帝怀里,将脸埋在他龙袍坚实的布料中,仿佛寻求庇护。无人得见的角度,她脸上那惊骇悲悯的神情如同潮水般退去,只剩下冰封般的平静,甚至……一丝极淡、极冷,几乎无法察觉的弧度,在她唇角微微勾起,转瞬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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