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炎火回到旅馆房间,洗漱过后躺在床上,却依旧没有睡意。柳荫的热情像一团火,他若不明确回应,只会让对方越陷越深。他索性起身,从帆布包里翻出信纸和钢笔,坐在桌前,借着昏黄的台灯,一笔一划地写了起来。
信里的话直白又坦诚,没有拐弯抹角 —— 他感谢柳荫的盛情,却也清楚表明 “你想要的我给不了,我希望的你也给不了”,把两人不同的生活方向、不同的目标摆得明明白白。末了,还特意提到会把录音机和磁带的钱寄给她,不想欠这份人情。
写完信,程炎火又反复读了两遍,确认语气平和又坚定,不会让柳荫难堪,才折叠好放进信封。做完这一切,他心里的石头彻底落了地,躺在床上没多久,就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程炎火吃过早点,先去邮局把信投进邮箱,又按照音响店的价格,把 180 块录音机钱和 40 块磁带钱汇到柳荫报社的地址。走出邮局,他没急着回去,想着反正顺路,不如在县城多逛会儿,等避开柳荫一行人下山的时间再走。
他沿着大街慢慢逛,穿过热闹的劳动路时,忽然听到一条小弄里传来吵嚷声。好奇之下,他顺着声音走了过去,只见一棵大樟树下围着十几个人,中间摆着个算命摊,吵得正凶。
算命先生约莫五十多岁,头戴凉帽,鼻梁上架着墨镜,下巴一撮山羊胡,手里还攥着个罗盘,被人群围在中间,尽管嘴皮子利索地辩解,却架不住人多,额头上已经冒了汗。围着的人穿着整齐,不像是农民,倒像是厂里的工人,为首的老板四十多岁,身材高大,的确良衬衫熨得笔挺,皮鞋擦得锃亮,脸色铁青地瞪着算命先生。
程炎火站在人群外听了一会儿,很快摸清了缘由:这老板做五金家电生意,靠着上海的门道倒卖紧俏货。这次发货前,他特意来算卦,算命先生说 “有贵人相助,生意顺风顺水”,他才倾家荡产进了一批电视机、自行车,结果货刚到就被扣了。如今血本无归,他带着人来砸摊子讨说法。
程炎火仔细打量着老板和算命先生,两人眉宇间虽有焦虑,却难掩财气,不像是会栽大跟头的样子。他往前站了站,开口说道:“两位先别吵,听我一言,行不行?”
算命先生正被围得无计可施,见有人出头,连忙点头:“这位兄弟有话请说!” 老板上下打量了程炎火一番,见他穿着普通的短褂,脚上还是布鞋,满脸不屑:“你算老几?也配管我的事?”
程炎火不恼,笑着拍了拍老板的肩膀:“我是你的贵人啊。你先耐住性子,别冲动,不出三天,你的事肯定能妥善解决。”
“他跟算命的是一伙的!老板,别信他!” 人群里有人喊了起来,其他人也跟着附和,纷纷举起拳头,气势汹汹地就要往前冲。
程炎火赶紧拦在前面,声音提高了几分:“大家千万别冲动!我跟这位老先生素不相识,今天就是偶然路过。你们想想,就算砸了摊子,扣下的货也拿不回来,万一动手伤了人,还要负法律责任,这不是自毁财路吗?我说三天就三天,要是三天后问题没解决,你们再来砸摊,我绝不拦着,行不行?”
老板还是不相信,皱着眉问:“我凭什么信你?你又不是神仙。”
程炎火朗然一笑,声音清亮:“我是北山乡程家峁的程炎火。你们要是不放心,去县政府问问,应该都知道我的名字。我用我的人格担保,三天内一定有结果。”
“你是程炎火?” 老板猛地瞪大了眼睛,上前一步盯着他,满脸不敢置信,“就是报纸上、电视上报道的那个,给程家峁引进上亿扶贫资金的程炎火?”
周围的人也都愣住了,纷纷交头接耳 ——“程炎火” 这个名字,他们最近经常在报纸上看到,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本人。原本激动的人群,瞬间安静了下来,看向程炎火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敬畏。
算命先生金吾言见程炎火一句话镇住了场面,连忙上前一步,对着他深深作揖:“老朽金吾言,多谢小兄弟仗义解围!若不是你,今天这摊子怕是保不住了。”
程炎火赶紧伸手扶住他,笑着摇头:“金老先生不必多礼,您当初算的‘有贵人相助’没说错,这位王老板不仅不会破财,反而会因为这事赚得盆满钵满。”
“真能赚得盆满钵满?” 王钣金还是有些怀疑,他搓了搓手,眼神里满是不确定 —— 这批货几乎是他的全部家当,被扣的这几天,他连觉都没睡好,如今听到 “赚钱” 二字,既期待又不敢信。
程炎火拉着他走到一旁,声音压低了些,却字字清晰:“现在中央正鼓励民间创业,要振兴乡村经济,你没听上海的朋友说吗?大城市早就开始大刀阔斧改革了,国营公司都在转型,不少都被私人收购了。咱们这小县城虽然落后一步,但政策方向是一样的,你完全不用偷偷摸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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