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冬香背着帆布包走进家门时,没像往常一样听到母亲夏莲在厨房忙活的动静,反而见客厅里一片沉寂。父亲梅志发坐在藤椅上,手里夹着一支烟,烟灰积了长长的一截都没弹,眉头皱得能拧出水来;母亲则坐在沙发边缘,双手交握在膝上,眼神局促不安,连她进门都没立刻察觉。
“爸,妈,我回来了。” 梅冬香放下包,心里泛起一丝不安,“是不是出了啥事?”
梅志发猛吸了一口烟,烟蒂烫到手指才惊觉,他掐灭烟头,声音低沉又无奈:“你柳伯伯调走了,去市局,暂时还没给实际职位。财政局新来的局长是邻县调过来的,不熟,看这形势,怕是要动一动人事……”
“调走未必是坏事啊。” 梅冬香在母亲身边坐下,轻声安慰,“您和柳伯伯在一起配合惯了,突然换了人,不适应是正常的,过段时间熟悉了就好了。”
“你不懂。” 梅志发叹了口气,头垂得更低,“金无足赤,人无完人,你柳伯伯虽说没犯过大错,但这些年在财政局,小差错、人情往来的糊涂账也不少。现在他一走,新局长要是想‘立规矩’,追查起来,我作为副手,怎么可能脱得了干系?前阵子农业局的老王,调去市里才一个月,就因为以前的旧事被抓进去了,官场这地方,凶险得很啊!”
梅冬香心里一沉,忽然想起之前在程家峁给她看相时,程炎火曾随口提过一句 “最近两年你家里或许会有些不顺,遇事别慌”,当时她没放在心上,如今竟一一应验。她压下心里的担忧,握住母亲的手,语气坦然:“爸,妈,是祸躲不过,再担心也没用,坦然面对就是。再难的坎,也总有过去的时候。”
话虽这么说,她却把到了嘴边的 “自己已经辞职” 咽了回去 —— 现在家里正是心烦的时候,要是再让父母知道她没了工作,怕是要更焦虑。
接下来的几天,梅冬香都待在家里,要么整理之前的采访笔记,要么帮母亲做家务。夏莲渐渐起了疑心,这天午饭时,终于忍不住问:“冬香,这几天你怎么都不去报社上班?以前你可是天天早出晚归的。”
梅冬香手里的筷子顿了顿,连忙找了个借口:“报社给我安排了新任务,是整理乡村题材的散文,在家就能做,不用去单位。”
夏莲将信将疑,又追问:“那柳荫呢?她也很久没来咱家串门了,以前你们俩好得跟亲姐妹似的。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她升了编辑部副主任,忙得很,哪有时间串门。” 梅冬香避开母亲的目光,扒了两口饭,把话题岔开,“妈,您做的红烧肉真好吃,比上次还香。” 夏莲见女儿不愿多说,也没再追问,只是轻轻叹了口气,眼神里满是担忧。
梅冬香心里的石头一直悬着,直到一周后的一个上午,门铃响了。她打开门,看到一个穿着中山装、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站在门口,手里还拿着一本《大青山》杂志。“请问是梅冬香同志吗?我是《大青山》杂志社的韦彬。”
梅冬香愣了一下,随即想起他是之前征文比赛的评委,连忙请他进屋:“韦主编,您怎么来了?快请坐。”
韦彬接过夏莲递来的茶水,开门见山:“我今天来,是想请你去我们杂志社工作。上次读了你的《深山的车前草》,我特别欣赏你的文字功底,我们杂志社正好缺一位文学板块的主编,想邀请你加入。”
梅冬香又惊又喜,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韦主编,您真的觉得我可以?”
“当然。” 韦彬笑着点头,“你的文字有温度、有灵气,能写出人物的真性情,这正是我们文学板块需要的。不过有件事得跟你说清楚,杂志社的发行量不如报社,工资会比你以前在报社低一些,待遇也会差一截,你要是介意……”
“我不介意!” 梅冬香立刻打断他,眼里闪着光,“只要能做自己喜欢的文字工作,工资多少我都不在乎。谢谢您,韦主编,我愿意去!”
送走韦彬后,梅冬香激动地抱住母亲,把自己辞职又被聘请的事说了出来。夏莲先是愣了愣,随即也笑了:“好,好,只要你能开心工作就好。之前还担心你没了工作,现在可算放心了。”
梅志发下班回家,听到这个消息,紧锁的眉头也舒展了些:“也好,杂志社比报社清净,不用掺和那么多事,你能安安心心写东西,挺好。”
晚饭时,家里的气氛终于恢复了往日的热闹。梅冬香看着父母的笑容,心里满是温暖 —— 虽然家里还面临着官场变动的未知,但至少她找到了新的方向,而程炎火说的 “没有过不去的坎”,也在这一刻,变得无比真切。她暗暗想着,等工作稳定了,一定要再去程家峁看看,看看那里的水库,看看那片车前草,也看看那个教会她 “坦然面对” 的人。
梅冬香到《大青山》杂志社上班的第一天,就爱上了这里的氛围。杂志社在老城区一栋两层小楼里,木楼梯踩上去会发出 “咯吱” 的轻响,办公室的窗台上摆着同事们养的吊兰,阳光透过玻璃洒进来,落在摊开的稿纸上,暖融融的。她主管的文学板块不用追热点、赶时效,也不用刻意迎合 “政治导向”,只需安安静静读来稿、改文章,偶尔写一篇自己喜欢的散文,完全能发挥她的特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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