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志发开着刚修好的车回到财政局大院时,已是下午下班前。他没敢耽搁,把车停稳后,立刻拿着刚写好的书面检讨,快步走向柳权的局长办公室。敲门进去,柳权正坐在办公桌后看文件,脸上没什么表情,见他进来,只抬了抬眼皮,语气里带着几分不耐烦:“回来了?车子没事吧?”
“车子修好了,没大问题。” 梅志发低着头,把书面检讨递过去,“柳局长,这是我的检讨,这次公车私用还出了事故,是我考虑不周,您怎么处分我都接受。”
柳权瞥了一眼那份写得工工整整的检讨,却没伸手接,反而皱了皱眉,指了指桌角的垃圾桶:“你还当真要我处分你?把检讨拿回去,别搞这些形式主义。去把修理厂的费用自己结了,别让财务上知道,这事就到此为止,以后不要再提了。”
梅志发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连忙拿起检讨,对着柳权连连道谢。走出局长办公室,他的心情却没轻松多少 —— 柳权虽然没处分他,可这份人情,他又欠大了。从部队转业到地方,这么多年,他欠柳权的人情,怕是这辈子都还不清了,只能在工作上更尽心地帮他做事,才能稍稍心安。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梅志发坐在椅子上,看着窗外的梧桐树,思绪不由得飘回了过去。当年两人一起从部队转业,一开始各在各的单位 —— 柳权去了林业局当副局长,他去了农业局当副局长,虽说不在一个系统,但都是平级,互不牵扯,关系也一直融洽。
后来两人又一起调到了税务局,还是副局长,可问题来了 —— 副局长有排位,柳权的名字排在他前面,成了 “第一副局长”。就因为这一个排位,先机全被柳权占了:重要的工作、和上级对接的机会,大多落在柳权头上,他只能做些辅助性的事。梅志发心里清楚职场上的规矩,可转念一想,两人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战友,谁能抓住机会都是好事,也就没往心里去,依旧和柳权相处得像亲兄弟。
没过多久,机会来了 —— 柳权被调到财政局当第一副局长,而他在税务局也熬成了第一副局长。当时他心里还偷偷兴奋过,觉得两人终于又站在了同一起跑线,各自在系统里都有了更进一步的可能。
可他没高兴多久,财政局的老局长被调到市里,柳权顺理成章地接了局长的位置。柳权当上局长后,没忘了他,硬是托了县里的关系,把他从税务局挖到了财政局当副局长。当时他心里就犯嘀咕 —— 他知道税务局的老局长年纪也大了,用不了多久就会退休,他留在税务局,极有可能顶上局长的位置;可一旦去了财政局,就成了柳权的下属,以后再想升职,难如登天。
可妻子夏莲却一个劲地劝他:“老柳是你战友,在他手下做事,他还能亏待你?总比在税务局孤零零的强!” 他架不住妻子的蛊惑,也念着和柳权的战友情,最终极不情愿地来了财政局。
果然,一年后,税务局的老局长调走了,顶上局长位置的,正是原来排在他后面的那位副局长。得知消息的那天,梅志发在办公室里坐了一下午,心里像堵了一块石头 —— 他知道,自己这辈子的仕途,大概也就这样了。在柳权手下,他能保住副局长的位置,安安稳稳干到退休,就已经是万幸。
“梅局,下班了,还不走?” 同事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回忆。梅志发回过神,看了看窗外,天已经黑了。他收拾好桌上的文件,站起身,心里的遗憾又被压了下去 —— 事已至此,再后悔也没用,只能接受现实。他走出办公室,锁上门,朝着停车场走去 —— 至少,女儿冬香在程家峁平安无事,这比什么都重要。
梅志发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刚推开家门,夏莲就迎了上来。看到他额头上还缠着纱布,脸上瞬间没了好脸色,嘴里开始喋喋不休地埋怨:“你说你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这么不小心!老都老了,做事还是毛手毛脚的,记得当年跟你的时候,你就这风风火火的性子,这么多年了一点都没改!幸亏女儿没跟你一起回来,不然指不定还要出什么事,哎!”
嘴上虽然埋怨着,夏莲的手却很诚实地凑到梅志发面前,轻轻碰了碰他额头上的纱布,语气里带着藏不住的关心:“伤得重不重?现在还疼吗?医生怎么说的?”
“就是擦破了一块皮,没事,过两天就好了。” 梅志发说着,在沙发上坐了下来,疲惫地靠在靠背上。夏莲连忙给他倒了一杯热水递过去,又追问:“那女儿呢?她在山里怎么样?脚伤好点了吗?”
“休息几天就能回来了,程炎火把她照顾得很好。” 梅志发轻描淡写地说着,端起水杯喝了一口热水。夏莲却皱起了眉头,一脸担忧地说:“那穷山沟里,她能住得惯吗?咱女儿可是从小含在嘴里长大的,娇生惯养的,别到时候回来浑身都长虱子,那可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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