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坟完工那天,吴坑村的空气里都透着股喜庆劲儿。吴家在堂屋摆了两大桌,宴请帮忙的工匠和全程监工的程炎火,桌上有炖肉、有米酒,连平时不怎么喝酒的吴进老爷子,也高兴地抿了几口。可谁也没料到,酒过三巡,老爷子笑着笑着就歪在椅背上睡着了,任凭众人怎么叫,都没反应。
慌乱中,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工匠悄悄拉过吴进的大儿子吴隆,压低声音说:“吴老大,我叫安京相,做了一辈子坟,从没见过寿坟刚完工就出这事儿的。你家这坟的格局太特殊,怕是冲了地神,才让老爷子出事啊!”
吴隆是个老实巴交的庄稼人,一辈子没离开过吴坑村,最信这些“老讲究”。听安京相这么一说,他顿时慌了神,也顾不上送老爷子去医院,转身就往小弟吴谦家跑——吴谦刚被提拔为临湖县副县长,是吴家子弟里除了吴钧外,少数几个当官的,也是吴进三个儿子中唯一跳出农门的,在他眼里,弟弟“见多识广”,定能拿主意。
吴谦家人赶紧骑自行车来到镇邮电局给吴谦打电话,吴谦听完家人的话,却皱着眉批评道:“这都什么年代了,你还信这些封建迷信!赶紧把爹送医院,别耽误了抢救时间!”吴隆这才醒过神,慌忙和家人一起把吴进抬上拖拉机,往镇上的医院送。可到了医院,医生检查后却摇了摇头:“送来太晚了,已经错过了最佳抢救时间,准备后事吧。”
噩耗传回吴坑村,吴家顿时乱成一团。吴进的二儿子吴平也是个种地的,平日里就总觉得自家“吃亏”——吴家大房、二房的子弟要么当官要么经商,唯独他们小房,好不容易出了个吴谦,还是兄弟里职位最低的。这会儿听了安京相的话,又想起寿坟建在坞口,没和吴勤、吴勉的坟并列,他顿时红了眼,在院子里嚷嚷起来:“肯定是那风水先生做的局!故意把爹的坟放在坞口,不跟大伯、二伯并列,就是排斥我们小房!现在爹出事了,都是他害的!”
这话像颗火星,瞬间点燃了吴进后人的情绪。大家你一言我一语,都把矛头指向了程炎火——寿坟是他全程监工的,位置是他先提出来的,现在老爷子出事,他自然成了“罪魁祸首”。面对众人的口诛笔伐,程炎火百口莫辩:他想解释寿坟的格局是师父认可的,想说是老爷子自己说过“寿命到 73岁”,可没人听他的,吴进昏迷不醒,也没法为他作证。
吴隆被愤怒冲昏了头,让人把程炎火关在柴房里,又派了两个族人去静虚观,要向虚空道长兴师问罪。消息像长了翅膀,很快传到了城里——吴钧的家人第一时间给他打了电话,他放下手里的工作,让司机以最快速度往吴坑赶;在外地做官的吴家子弟也纷纷往回赶,连正在上班的吴红梅,听说程炎火被扣押,也急得眼圈发红,跟单位请假后,坐着长途汽车往村里赶。
柴房里又冷又暗,程炎火坐在稻草上,心里却很平静——他没做错事,寿坟的位置是经过师父确认的,老爷子的情况也是早就有征兆的。他相信师父会来澄清,相信吴钧和吴红梅会帮他说话。只是他没想到,一场本该圆满的寿坟完工宴,会突然变成这样一场风波,而自己,竟成了这场风波的中心。窗外传来吴家后人的哭声和争吵声,程炎火轻轻叹了口气,只盼着师父和吴钧能早点来,把事情说清楚。
吴进老爷子卧床不起后,吴家往日的团结瞬间土崩瓦解。以前有他镇着,拐杖往地上一拄,再闹腾的人也得乖乖闭嘴;如今主心骨倒了,各家积压多年的矛盾全翻了出来——大房嫌二房分地时占了便宜,二房怨大房当官后忘了本,连几十年前谁借了谁半袋米没还的陈芝麻烂谷子,都被翻出来吵得面红耳赤。堂屋里哭声、骂声、争执声混在一起,乱得像一锅粥。
吴钧最先赶到,看着眼前的乱象,又急又气。他想先把被关在柴房的程炎火放出来,可吴隆红着眼眶拦在门口,死活不肯:“你别护着这风水先生!我爹出事,就是他选的破坟冲了地神!你们当官的跟风水先生一伙的,想糊弄我们?没门!我已经请了别的风水先生来评理,绝不放过他!”吴钧耐着性子解释,说寿坟位置是虚空道长定的,程炎火只是按吩咐办事,可吴隆根本听不进去,族里几个帮腔的也跟着起哄,吴钧一时竟弹压不住。
没过多久,被两个族人“押解”来的虚空道长到了。他无视堂屋里的吵闹,径直走到吴进的病床前,俯身想为吴进把脉。一旁的吴平突然扑过来,大哭着拉扯他:“我爹就是你害的!你还假惺惺装什么好人?别碰我爹!”
虚空道长站起身,目光平静地扫过众人,声音清晰有力:“你父亲没有死。我早跟他说过,他寿命本是 73岁,这些年我一直用草药给他调理,就是想帮他多撑几个月,熬过开春。你们不用再吵,三天后,他自然会醒过来——到时候,让他自己跟你们说清楚。”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