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冬至。
这是王茜来陈家的第二年整,陈仁甫还是没有回来。
早早分了家的旁支二叔一家以这一脉再无男丁,女人家的做起事来总归是不方便为由强行接管了大部分陈家祖产,将王茜和李舒瑾“安排”到了偏院,美其名曰与青灯古佛相伴替先夫守贞洁,大摇大摆侵占了陈家大宅。
所幸他们终究也只是为了钱财,不至于活活逼死她们。
吃穿用度照旧,只是院落小了,活动空间也变小了。
王茜看书,李舒瑾还是绣花,王茜在院里招猫逗狗,李舒瑾就坐在门口看着她。
偶尔跟她说一句,“慢点,别摔了。”
王茜小睡,李舒瑾就守在炉子旁边拨弄炭火,房间里永远都很暖和。
有一次王茜午睡起来发现李舒瑾正坐在桌前单手撑着头看一本书在阅读。
王茜有些气呼呼的起身跑过去质问她:“你识字,你怎么不告诉我!你为什么不自己教我!为什么要请别人来教我?张家姐姐每次张口闭口就是女德,我一点都不喜欢!”
问完之后她才突然反应过来,李舒瑾从没说过自己不识字啊,况且她要是不识字以前是怎么管的家呢。
随即在这连珠炮似的质问后,王茜突然间哑了火。
李舒瑾有些哭笑不得的说:“我没说过不识字啊,而且张家那个总归要比我学得多,又与你年纪相仿,教你还能顺便接济她家里一些,闹什么脾气呢这是?”
王茜觉得李舒瑾说的很对,但是她总觉得胸口有些憋闷。
“那我不管,那是你的问题......你还有什么事没有告诉我的,你从现在开始一点一点告诉我,一个字也不许漏掉。我全部都要知道。”
随即她生硬的说道。
“都十七了怎么还跟小孩一样。”李舒瑾放下书给她拢了拢刚才着急没来得及穿好的棉袄,“小心别冻着,鞋也穿好,地上凉。”
随即,李舒瑾真的把从小到大的事情都告诉了她。
李舒瑾祖上原是县里的一个小官,后来旧党清算遭了难,被迫嫁入在当时也并不入流的商贾陈家。已故的大哥是个外强中干的酒囊饭袋,靠着祖荫却也能赚得盆满钵满。
大哥待她并不算好,两人唯一的儿子不到七岁便因病亡故,夫妻关系更是急转直下,她也更郁郁寡欢了,本一心向佛,决心不理陈家琐碎。直到眼看陈仁甫将要年满**哥还是只顾花天酒地对亲弟弟的婚事不闻不问,拖无可拖,她才强打起精神,寻到幼时定亲的信物硬着头皮登了王茜家的门。
“所以当时给我那些小物件都是你弄来的。”
王茜看着李舒瑾问道。
“嗯,”李舒瑾点点头,“我看你还小,估摸着你那个年岁的孩子都喜欢这些。”
......
又是一个新年。
陈仁甫依然没有回来。
李舒瑾过完年后,找到了二叔,说是要带王茜回了一趟娘家。
随后,李舒瑾和王茜的娘在房间呆了很久,出来后,李舒瑾对着王茜说道:“仁甫估计是没了。你还年轻,今天就把你送回来,你待在家也好,改嫁也好,怎么都行,总之不能这样过日子。”
听到这里,王茜犹如五雷轰顶。她扯住李舒瑾的袖子央求她带自己回去。
那是李舒瑾第一次对王茜发了火,直到王茜看着李舒瑾离去的背影。
王乾回到了自己的家,很恍惚,一切陈设都很熟悉,爹娘待她也同从前一样。
唯一不同的就是言谈间多了一些对李舒瑾多有夸赞,说她是个好人,一心为王茜着想。
弟妹都长大了点,跟王茜有些生疏。她开始喜欢坐在屋内看外面了,一呆就是半日。
娘说她没有小时候那么好动了,爹说让她放心先在家待着,来年开春再替我议亲。
但王茜不想议亲,又不知道怎么跟爹娘说。
在家的第九天,王茜突然对爹娘说:“我想回陈家等仁甫。”
娘看着她欲言又止。
爹叹了口气说:“奉天地界本就不太平,仁甫一去未归已两年有余了,怕是凶多吉少。你快要十九了,拖不得了啊。”
娘拉着她语重心长的说:“你有心守节是好事,可你还这么年轻,当真要如此吗。你嫂嫂费心将你送回来就是为了让你另谋生路,你莫要辜负了她。”
“我要回陈家,等仁甫。”
王茜深吸了一口气,用更坚定的语气重复了一遍。
爹娘拗不过她,在她不吃不喝三日后遣人将我送回了陈家。
叩开陈家大门时,王茜的手有些发抖,脚步也如同灌了铅一样重,越临近偏院她就越忐忑。
她蹑手蹑脚摸到院门前的桂花树旁探头往里看。
李舒瑾只穿了一件白色的薄袄,坐在躺椅上往左边的窗外看,腿上倒是搭着一条毛茸茸的毯子。
视线定住的方向是种花的位置。
冬日正午的暖阳撒在她的右手臂和发丝上,她的眉骨依然锋利,眼窝深邃,眼神在此刻却是呆滞的。嘴唇微薄没什么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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