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建军眼前忽然晃过周望舒在火车上气鼓鼓的模样,心里猛地一动。这杨树坳,不就有个现成的人选吗?可惜周望舒来的不是时候,地里没什么重活。要是赶在秋收那会儿来,估摸着受上两天罪,就得绞尽脑汁想着怎么离开杨树坳了。
周望舒浑身上下那股子有钱人的派头,不光张建军看在眼里,村里那些有心人也都瞧得明明白白。
先前一个吴小红,就能带着欠了一屁股债的冯家,盖起了青砖大瓦房。冯婆子从前穿得跟讨饭的似的,如今身上裹的全是细棉布,比起当年的地主婆都不差分毫。
靠的啥?不就是娶了个有钱的知青媳妇么!
这周望舒比起吴小红来,也差不到哪儿去。村里不少人的心,自然也跟着活泛起来。可偏偏知青点那帮年轻人不懂事,嫁娶这点事竟闹到了县里,弄得他们心里再痒痒,也只能在旁边瞅着,不敢真的上手做点啥。
不过总有人信奉“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觉得这点事压根不算啥。周望舒性子再烈又如何?真成了自家人,难不成还能真把爷们送进大牢?可惜这天气冷,家家户户都缩在屋里,谁也不上山转悠。这小周知青啊,要是夏天来,那才正好呢。
有人等的起,有人却急不可耐了。
刘老五眯着眼瞅着窝头上密密麻麻的糠渣子,脑子里却一个劲地冒冯赖子,哦不,现在该叫冯瘸子的那副得意模样。
想当年俩人还凑一块儿偷鸡摸狗混日子,如今人家冯瘸子娶了个有钱老婆,顿顿吃的是二合面馒头,还是白面多的那种。哪像他手里这玩意儿,嚼着剌嗓子,咽下去刮得肠子疼。
“什么东西!”刘老五越想越生气,抬手就把窝头狠狠掼在地上。那窝头“啪”地摔成几瓣,糠皮簌簌往下掉,滚了满身的土。
“爹!”一旁的狗剩吓了一跳,赶紧跑过来,看着地上的碎窝头直咂嘴,“这好好的窝头,你扔地上干啥?多可惜啊!”
“可惜?”刘老五眼珠子一瞪,唾沫星子喷了狗剩一脸,“你小子眼皮子就这么浅?这全是糠的猪食,有啥可惜的?人家吃的二合面馒头,那才叫日子!”
狗剩抿着嘴,小声嘟囔:“爹,咱家别说白面了,连棒子面都快见底了。缸里那点存货,掺着糠都不够吃几天的,你要吃二合面馒头,咱也没东西做啊……”
刘老五瞅着儿子,鼻子一酸。狗剩都十岁了,可个头比铁蛋矮了半个头,瘦得跟豆芽似的,风一吹就晃悠。这孩子是真懂事,打他娘死了就跟着他受穷,半句抱怨的话都没说过。
做老子的再没本事,也不能让儿子跟着一辈子吃糠咽菜。
刘老五狠狠往地上啐了口唾沫,眼里冒出股狠劲来,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他蹲下身,一把抓住狗剩的胳膊:“儿子,去,把家里那点棒子面全掏出来,咱今儿个不掺糠了,就做纯棒子面窝头!”
“爹?”狗剩吓了一跳,睁大眼睛看着他,“咱家就剩这点粮了,全做了窝头,往后吃啥?你这是说啥胡话呢,日子不过了?”
“少废话!”刘老五猛地一拍大腿,声音透着股豁出去的狠劲,“就最后吃顿糙的!等爹把你那知青后娘娶回来,你小子就等着跟冯瘸子家一样,顿顿吃馒头,过好日子吧!”
他这话一出口,狗剩当即愣在原地,小脸上满是茫然。后娘?还能让家里吃上二合面馒头?这世上真有这样的好事?
狗剩爹刘老五平日里上工总爱偷懒耍滑,混一天是一天,一年下来挣的工分寥寥无几。
狗剩娘倒是个肯下力气的,田里家里的活计都是一把好手。可也不知是不是干的太多,硬生生耗干了气血,在狗剩八岁那年就撒手去了。
打那以后,狗剩便跟着爹上工挣工分,学也不上了,猪草也不割了。
不上工不行啊,家里米缸比脸都干净,不挣工分就得饿肚子。村里看他可怜,分糠的时候总多匀些给他,可那点糠皮掺着少得可怜的棒子面,也就勉强吊着命。
这会儿狗剩缓过神来,咂摸出爹话里的意思了。
他知道他爹说的是那个周知青,手里有钱得很。前阵子书记媳妇还领着她来看过自家的房子。可惜那周知青听说他家屋里屋外都是男人,没个女眷,进都没进就走了。
狗剩当时心里直可惜:那可是一月三块钱的租金啊,真要是租出去了,他和爹顿顿喝玉米面糊糊都能喝得饱饱的。
可现在……爹是想让那周知青做他后娘?
狗剩眼睛亮了亮。要是真成了,那他是不是也能像冯家那样,顿顿吃上带白面的馒头,过上真正的好日子了?
父子俩越说越热乎,先前那点对糠窝头的嫌弃早抛到了脑后。就着碗里的凉白开,你一口我一口,竟也把地上捡起来的碎窝头吃得干干净净。
刘老五抹了把嘴,压低声音对狗剩叮嘱:“等会儿你去河边摸两块石头来,就得是那种光溜滑手的,爹有用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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