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春燕琢磨着,这话倒是在理。凭什么张建军的好处,张家其他人都能占,就轮不到他们家?她男人是老大,将来就算分家,公婆多半也得跟着他们过。不趁着二叔还没分出去,多往自家小日子里扒拉点实在的,更待何时?
再说了,公婆的心眼儿明显都偏到小叔子那儿去了,指望做爷爷奶奶的拉拔孙子是不成了,还真得靠着他二叔。
铁蛋和钢蛋的成绩靠自己考工作是不成了,门门功课就考个十几分,简直没法看。
吴春燕心里直犯嘀咕:她男人好歹也是上完初中的,她哥更是正经高中毕业,公婆脑子也都不笨,这俩孩子的性子到底是随了谁?
如今她对着自家不肯上学的孩子数落不停,却早忘了,自己小时候刚上小学那会儿,才认得没几个字,就哭天抢地的,说啥也不肯再上学了。
吴春燕横了张强军一眼,:“你当我是傻的?把心好好揣肚子里去。我吴春燕难道不是个明事理的大嫂?”
到了饭桌上,张家一家子那叫一个其乐融融。
张铁牛端着酒杯,满脸红光地给张建军夹菜,嘴里念叨着“在部队受累了,多补补”。王桂香坐在一旁,眼神就没离开过二儿子,时不时往他碗里添块肉,嘘寒问暖的话茬子没断过。
张建军问起张红英的成绩。张红英正拿着个鸡爪啃得香,闻言:“二哥,我你还不放心?成绩那叫一个杠杠的!你可别拿我跟小哥比。”
旁边正抱着个大鸡腿啃得满嘴流油的张红军,莫名被拉出来当垫背的,顿时不乐意了,含混不清地抬杠:“嘿,你这丫头怎么说话呢?你小哥咋了?你小哥可是正经高中毕业的,不比谁差!”
王桂香眼疾手快,不等张红军把话说完,就往他碗里又塞了两块肥瘦相间的腊肉:“行了你,吃你的吧,跟妹妹争什么嘴。”
说着,还不忘用自己的筷子把肉扒拉到他嘴边,那股子疼惜劲儿,看在眼里都让人觉得腻。她自己碗里几乎没动什么荤腥,筷子却一个劲儿往张红军碗里送,仿佛那肉只有进了她小儿子的肚子才不算浪费。
张建军没留意到这细节,只看着张红英笑。他这小妹长得好看,又是高中生,比起城里姑娘来也毫不逊色。他心里琢磨着,回头或许能介绍给部队里几个靠谱的战友认识认识。
张红军三两口嗦完手里的鸡腿骨,随手往桌角一扔,王桂香立刻递过帕子给他擦手,又麻利地从汤碗里捞了块仅剩下的鸡胸脯肉,小心翼翼地剔掉骨头,放进他碗里。做完这一切,她才不动声色地给张红英递了个眼神。
张红英这才放下手里嗦得干干净净的鸡爪骨,目光飞快扫过桌上的菜。那碗炖小鸡里,肉早被捞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些土豆和蘑菇在汤里浮沉。
她清了清嗓子,脸上堆起恰到好处的笑,开口道:“二哥,你这在部队,有看上的姑娘了不?我跟你说,咱村里好多人都跟我打听你呢,就连那几个城里来的知青,也问过好几回了。”
话音刚落,王桂香立刻接话:“可不是嘛,建军现在出息了,什么样的好姑娘找不到?不过话说回来,要是能在家门口找个知根知底的,也省得你在部队惦记。”说着,又给张红军夹了一筷子菜,动作自然得像是呼吸一样。
吴春燕在一旁默默扒着饭,瞧着这一家子你一言我一语地围着张建军转,心里冷笑连连,脸上却挂着温顺的笑,时不时附和两句“娘说得是”“二叔有本事”,任谁看了都挑不出半分错处。趁几人聊得热络,她飞快地给几个孩子碗里夹了几筷子鸡蛋。
王桂香眼角余光瞥到了,眉头瞬间拧成个疙瘩,心里老大不乐意:给俩孙子夹也就罢了,宝儿一个丫头片子,桌上有肉吃,还抢什么鸡蛋?她冷不丁朝张强军飞了个白眼,那眼神明摆着是让他赶紧管管这几个“不懂规矩”的孩子。
吴春燕才不管这些。这鸡蛋是她天天精心喂着的鸡下的,自个儿的孩子吃几口怎么了?她装作没看见王桂香的脸色,该夹还是往孩子碗里夹。
张强军夹在老妈和老婆中间,两头都不敢得罪,只好埋着头猛往嘴里扒饭,偶尔趁两人没留意,飞快地夹一筷子离自己最近的素菜。
张建军听见母亲话里话外暗示找对象的事,心里早有准备。
搁前几年,他是真瞧不上村里那些大字不识几个的土妞,一门心思就想在部队找个志同道合的。
可这几年在部队待下来,他也算看明白了,不到营长级别,就别指望那些女兵、女护士能正眼瞧他这个农村兵。
人家一月的工资津贴不比他低多少,眼光更是高得很,眼里只装着那些长得好看的小白脸或是有背景的“二代”。
他总不能熬到当上营长才结婚吧?部队里,婚姻状况也是一项重要的考察指标。所以这次回来,就算父母不提,他自己也打算把这事说开。
不过,凭着他现在每月52块的工资,张建军觉得自己可得好好挑挑,最起码也得是个模样周正、有点文化的姑娘才行。
他太清楚自己的“行情”了。村里的姑娘也好,知青也罢,想离开这穷山沟,路子无非两条:要么找到工作,要么嫁人。
可找工作哪那么容易?单是一个户籍,就把多少农村人卡得死死的。更别说村里有学历的姑娘本就稀罕,整个杨树坳,有高中文凭的姑娘十个手指都数的过来。至于嫁人,农村姑娘想嫁进城里,难度不比找工作小多少。
王桂香见张建军没像往常那样直接拒绝,便和张铁牛对视了一眼,顺理成章地问起他有没有看上的姑娘。
一旁的张红军打趣道:“娘,您问我二哥啊?他一年才回来几天,就算去年真看上了谁,到今年人家说不定孩子都有了。”
张红英跟着点头:“就是就是。不过话说回来,我二哥这么好,怎么也得给他挑个样样拔尖的媳妇才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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