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望舒站在餐车黑板前,正盯着上面的套餐犹豫。乘务员看她杵了半天没动静,脸上渐渐带了不耐,屈指敲了敲桌面:“小同志,你就是望出花来,也只有这几种,价钱也明明白白写着。要买就快点,不买就让让,别挡着后面的人。”
周望舒抬头问:“能多买两份吗?”
乘务员嗤笑一声:“想什么好事呢?一人最多两份!你买多了,别人吃什么?”嘴上义正辞严,心里却打着小算盘——这些卖不掉的盒饭,晚上都是她们乘务员的员工餐,哪能让这丫头占了便宜。
跟在周望舒身后的几男几女听见这话,悄悄对视一眼,眼底都闪过点惊讶。这年头能在餐车点菜就够稀罕了,还想多买?这小丫头看着不起眼,怕是家里有点底子。
周望舒最终点了份茄子烧肉,味道竟比预想中好些。只是这铝饭盒,吃完得还回去回收利用。想着来回餐车麻烦,她又打包了份青椒炒蛋套餐做晚饭,顺手买了几个馒头当明天早饭。
往回走时,肩膀突然被人撞了一下。周望舒踉跄了两步,那男人没回头,混在人群里很快不见了。她当时没在意,直到回到座位,杨桃突然低呼:“望舒,你的包!怎么破了个大口子?该不会是被小偷划的吧?”
周望舒低头一看,帆布包侧面划了道五厘米长的口子。杨桃朝她使了个眼色,暗示她检查钱物。周望舒装模作样翻了翻包,抬头对杨桃摇摇头:“没事,估计是刚才在哪不小心刮到了,东西没少。”
她心里却已有了数——多半是刚才撞她的那个男人。不过她早有准备,钱票都收在空间里,这挎包本就是个幌子。
见周望舒回来,陆大娘慌忙抱着孩子往起站,动作急得差点把怀里的娃弄醒,脸上堆着满满的不好意思:“哎哟,小同志可算回来了,这就给你腾位子,刚才借你座位给娃睡了会儿,真是添麻烦了。”
说着,她从布兜里摸了摸,特意拣出两根看着最厚实的红薯干,往周望舒手里递:“刚分剩下点,姑娘尝尝?自家晒的,甜得很。”递过去时,手指还在微微发颤,像是真怕对方嫌弃。
周望舒刚接过红薯干,陆大娘的目光就扫到了她帆布包上的口子。她眼底飞快掠过一丝厉色,那点慈和瞬间被压下去,取而代之的是被人捷足先登的恼怒,只是这情绪藏得极快,眨眼间又变回那副关切的模样,忙问:“姑娘这包咋破了?是不是被啥东西刮着了?”
周望舒摇摇头没多解释,陆大娘却还在絮絮叨叨地念叨着“出门在外得当心”,手里哄着孩子,指节却悄悄攥紧了——哪个不长眼的,竟然敢在她眼皮子底下动手,就不怕搅黄了事儿?
周望舒回来后,几个知青合计了一下,决定轮流站一会,陆大娘能坐久点,好让她能歇口气。
陆大娘反倒表现有些过意不去,一个劲儿念叨着到了部队,定要让儿子写信好好感谢这帮小知青,还仔细记下了每个人的名字和下乡的地方。
众人本是一片赤诚,陆大娘这份热络客气的态度也让大家心里暖融融的。没多大功夫,彼此的话匣子就彻底打开了,陆大娘更是亲热地一口一个“大侄”“大侄女”地叫着。
唯独周望舒,面对陆大娘时总莫名觉得有些违和,就像当初面对江云时的感觉一样。她便找了个晕车的由头,没像其他人那样凑上前去热络攀谈。
不过平心而论,陆大娘衣着算得上整洁,料子虽非上等,却也见不到补丁;指甲和牙齿都打理得干干净净,看得出家境并不差,对怀里的孩子更是呵护备至,动作轻柔得很。
等等,那孩子……从上车起就没怎么醒过,不是昏昏欲睡,就是沉睡着。方才大家聊得兴起,声音难免大了些,可孩子竟一点儿要醒的动静都没有。
周望舒心里咯噔一下,试探着开口:“大娘,孩子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呀?怎么一直睡呢?”
陆大娘脸上飞快地掠过一丝不虞,随即又笑道:“小姑娘年纪轻,不懂这些。这么大的娃娃,就得多睡觉,才能长身体呢。”
旁边的知青也跟着附和:“就是就是,我家弟弟/妹妹小时候也这样,一天到晚睡个不停。”
周望舒虽仍觉得有些不对劲,但转念一想,周继宗小时候好像也是这般嗜睡,便暂时压下了那点疑虑。
等到晚餐时间,众人正要起身去接热水热饭,陆大娘主动开口:“哎,你们都是好娃娃,我也没什么能帮衬的。正好要给牛牛冲奶粉,顺便就帮你们把热水也接了吧。”
大家连忙推拒,陆大娘却坚持着:“一把老骨头,也就这点活儿还能干动了。”说着便拿起三四个搪瓷缸子和水壶,转身去接热水了。
几个知青见状,忍不住感慨:“大娘不愧是军属,觉悟就是高。这一路不仅没占咱们便宜,还分给咱们不少红薯干呢。”
陆大娘来来回回跑了两三趟,才把水都接好。众人热了饭,围坐在一起边吃边聊——有人拿出家里带的腌菜分着尝,有人说起下乡后想先试试种蔬菜,还有人笑称要把陆大娘给的红薯干留着当“战备粮”,气氛热热闹闹的。
吃完晚饭又闲聊了一阵,天色渐渐黑透。几人合计着轮班看行李,毕竟火车上鱼龙混杂,少不了小偷小摸。商量好前半夜先让女生值岗,后半夜换男生。
前半夜还算顺利,几个女生强忍着困意撑了下来。周望舒值完自己那一小时,头一歪就睡着了——许是在家这时早已躺进被窝,睡意来得又急又猛。
轮到李南易值班时,已是凌晨两点。整个车厢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李南易头一点一点的,眼皮重得像粘了胶水,全靠一股劲儿强撑着没睡过去。
这时陆大娘却醒了,她去接了杯热水,简单洗漱了一下,走过来笑着说:“我这把老骨头觉少,反正也睡不着。小李啊,你先歇会儿,我替你盯会儿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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