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抬头看了看吴建国,又瞥了眼站在一旁笑眯眯的张铁牛,没多说什么,拿起磅秤的钩子:“来吧,卸车。”
张铁牛这才松了口气,指挥着众人卸粮:“快着点,轻点放,别撒了!”他看着粮食一袋袋过磅、入库,心里的石头落了地,脸上的笑容也真切了许多,跟吴建国搭着话:“今年收成还行,托国家的福。你看这玉米,颗颗都跟石子似的,瓷实!”
吴建国一边在本子上登记,一边应着:“可不是嘛,今年雨水匀,各村收成看着都不错。你们这玉米确实好,比昨儿个草甸子大队拉来的强多了,他们那玉米里头还掺着不少瘪粒。”
张铁牛赶紧接话:“那哪能掺啊,给国家交粮,得掏心窝子的好东西才行。”说着从口袋里摸出个皱巴巴的烟荷包,卷了根旱烟,递到吴建国面前,“来一根?尝尝咱自个儿晒的烟叶子。”
吴建国摆了摆手:“叔,我上班呢,不抽这个。”他笔走龙蛇地写完,把单子递给张铁牛,“签个字,齐了。”
张铁牛接过笔,在单子上一笔一划地写下自己的名字,手因为激动微微发颤。等他把签好的单子递回去,吴建国已经开始招呼下一个大队的人了,只是经过张铁牛身边时,悄悄抬了抬下巴,算是打过招呼。
“妥了!”张铁牛把回执单小心翼翼地折好揣进怀里,拍了拍手,“走,回村!让你婶子蒸锅二合面馒头,就着腌菜,咱庆祝庆祝!”
众人一阵欢呼,扛着空麻袋往回走,脚步都轻快了不少。刚走出没几步,就听见粮站里传来了争吵声。
“凭啥啊?俺们这麦子晒得都能点燃了,咋就潮了?”一个老汉的声音带着哭腔,听着是李家沟的李老汉。
“我说潮了就是潮了!”粮站一个瘦高个工作人员的声音尖刻地响起,他用手里的扦样器从麻袋里戳出一把麦子,往地上一撒,“你自己看,这底下有几粒黏在一块儿了!肯定是没晒透,堆着的时候捂了,回去再摊开晒两天!”
“不能啊同志,俺们晒了整整五天,日头毒得很,晌午头都能烫掉层皮,咋会没晒干?”李老汉急得直跺脚,手里的烟袋杆都在抖,“俺们村离得远,来回一趟得走俩钟头,这再晒两天,耽误不起啊!”
“耽误不起也得耽误!”瘦高个把扦样器往麻袋上一戳,发出“噗”的一声闷响,“规矩就是规矩,不合格就是不能收!你看人家大队,天都没亮就来了,粮又干又净,哪像你们,太阳都晒屁股了才到,粮还带水分,这不是给我们添麻烦吗?”
李老汉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已经走远的张铁牛一行人,眼里满是羡慕和无奈,蹲在地上唉声叹气。旁边另一个大队的人也遭了难,一个戴眼镜的工作人员正拿着筛子筛人家的谷子,把筛出来的几粒土坷垃往地上一扔:“杂质太多!回去再过遍筛子,啥时候干净了啥时候再来!”
那队的年轻人气不过,梗着脖子说:“就这几粒土,至于吗?俺们从地里收回来,过了三遍筛子了!”
“几粒?”戴眼镜的把筛子往他面前一递,“你自己数数!这是公粮,是给国家交的,能掺沙子?赶紧拉走,别在这儿挡道!”
年轻人还想争辩,被同行的老汉一把拉住:“算了算了,咱斗不过人家,回去再筛一遍吧,唉,谁让咱来晚了呢……”
张铁牛走在前面,隐约听到这些话,回头看了一眼,皱了皱眉,对身边的张红军说:“看见了吧?这就是晚来的坏处。不是咱说,交粮这事儿,本来就是咱应尽的本分,早交一天,既不耽误人家工作,也不委屈自己。你看李老汉他们,遭这罪图啥?”
二强子点头称是:“还是叔想得周到。咱这早早交完,心里踏实。”
“可不是嘛。”张铁牛摸了摸怀里的回执单,感慨道,“咱庄稼人,种好粮,交好粮,心里才敞亮。你对人家客气,人家也给你方便;你要是自己不上心,净等着人家给你脸色看,那不是自找不痛快?”
说话间,天已经大亮,太阳从东边的山坳里爬出来,给大地镀上了一层金色。拖拉机突突地跑着,车斗里的空麻袋随着颠簸轻轻晃动,张铁牛看着路边渐渐苏醒的田野,地里还有人在收最后一茬豆子,金黄的豆荚在阳光下炸开,噼啪作响。远处传来几声鸡鸣,和着拖拉机的引擎声,像一首充满生机的晨曲。他知道,今年的交粮任务顺顺利利完成了,这不仅是给国家交了差,更是给杨树坳争了气——在红星公社,他们又能稳稳占住“先进大队”的名头了。
交粮队从公社回来后,张前进叉着腰在晒谷场宣布放假两天,杨树坳顿时像炸开了锅。
赵二梅攥着几张毛票凑到陈安跟前,脸上堆着笑:“安安,明天没别的事吧?你夏花姐想扯块花布做衣裳,你供销社那熟人……”说着就要把钱往陈安手里塞。。
陈安正蹲在院里翻晒干菜,指尖捏着片青菜叶慢慢捻碎,闻言抬头时眉眼弯弯的,嘴角还带着点浅淡的笑意:“婶子,真不巧,我明天得去市里。”她把碎叶撒进竹匾,动作慢悠悠的,“以前工资都是我娘去领,她走得急,我这是头回去,手续得从头办,怕是要耗一整天。”
“哎哟,领工资能有多费事?”赵二梅往前凑了半步,钱又往她跟前递了递,“你爹娘在时,谁托买东西不是顺手的事?再说就扯块布,简单得很……”
“婶子也知道,现在供销社买啥都要票。”陈安拿起竹匾边的帕子擦了擦手,笑容还挂在脸上,眼里却没什么热乎气,“我娘以前帮大伙带东西,哪回不是票钱都收齐了才敢应承?”
二强媳妇干咳两声:“安安,都是一个村的,你爹娘以前……”
“我爹娘的好,大伙记着就好。”陈安把竹匾往阴凉地挪了挪,避开正午的日头,“我笨手笨脚的,头回领工资心里没底,要是耽误了正事反倒麻烦。再说我哪有那本事,没票还能让供销社破例?婶子还是找别人想想办法吧。”她说着转身进了屋,门轻轻落下。
旁边凑着看热闹的几个妇女忽然没了声。李阿妹摸了摸头发,想起陈家还借给她家五块钱没还;三爷爷家的小儿子宝根往墙根缩了缩,去年借的那把新镰刀,早被他用得豁了口。
赵二梅捏着钱站在原地,看着那扇紧闭的木门,脸上的笑慢慢垮了。陈安说话时始终客客气气的,可那话里的轻重却掂量得清楚——不是不能帮,是有些便宜,她不打算像她娘那样,再让旁人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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