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红军从张强军家出来时,脚步虚浮得厉害,酒劲上头,加上方才催吐时耗了力气,走一步晃三晃,嘴里还嘟囔着醉话:“哥…嫂子…下次…下次还来喝…”
刚走出张家院子没几步,他“哇”地一声吐了出来,秽物混着酒液溅在泥地上,散发出刺鼻的酸腐气味。
旁边的村民听见动静,从自家院里探出头,瞥见是张红军这混混,纷纷皱起眉头往回缩。
“是这张红军,真晦气!”隔壁院的王婶扇了扇鼻子,赶紧关上了木门。
她男人压低声音:“小声点,别让他听见。”
“听见又咋样?整天游手好闲的,说不准哪天就拉去吃枪子了!”王婶的话,张红军听的一清二楚,可他此刻头晕脑胀,压根顾不上计较。
张红军吐完起身时眼前发黑,踉跄着又往前挪了几步,走几步吐一口,路上的野草都被他吐得湿漉漉的。他只当是酒喝多了胃里难受,压根没往别的地方想。
蚊子嗡嗡地围着他转,叮咬着他裸露的胳膊腿。他想抬手拍打,可手软脚软得厉害,连挥一下手的劲儿都没有。
胳膊沉得像绑了块石头,脚下却跟踩了棉花似的发飘,指尖也泛起一丝淡淡的麻意。
他甩了甩头,把异样归为醉酒后的错觉,可没走两步,那麻意竟像生了根,顺着指尖往上窜,掠过手腕,爬满小臂,连攥着衣角的手指都开始发僵,力道一点点消散。
他酒意顿时醒了大半。眼前闪过张强军家堂屋的饭桌桌,那锅小鸡炖蘑菇的汤汁浓稠鲜香,张强军几人夹菜时筷子尖不知沾了多少回汤汁。满桌的碗筷,早就把毒蘑菇的汁液带得四处都是!
他虽然后来没再碰蘑菇,可其他的菜,他吃了大半!那些毒蘑菇汁液,早就在他不知不觉中,顺着饭菜滑进了喉咙!
原来不是喝多了,是毒已经渗进了身子!恐慌像潮水般淹没了他,心脏“咚咚”狂跳,腿肚子一软,差点直接栽倒在路上。
他慌了神,脚步踉跄得更厉害了,想往卫生站的方向跑,可眼前的路始天旋地转。
“救…救命…”他想叫人,可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往下倒,“扑通”一声摔在路边失去了意识。
路过的村民,张红军躺在路上,都不约而同地绕着道走。
自打从农场劳改回来,张红军整日游手好闲,东蹭西骗,见谁都想扒层皮。
“这无赖躺这儿,指不定就是想讹人呢,咱们可别沾这晦气,让他自己躺着去!”
“离远点离远点,别被他缠上!”
没人愿意上前查看,都怕稍一搭话,就被他赖上脱不了身。
不知过了多久,几个孩子疯跑打闹,其中一个小孩光顾着回头看同伴,没留意脚下,右脚结结实实地踩在了张红军的胳膊上。
小男孩愣了一下,低头往下一看,看清自己踩的是张红军后,吓得身子一哆嗦。
“红…红军叔…我…我不是故意的…”说着就哇哇大哭起来,哭声很快就吸引来了家长。
孩子爹王大柱跑了过来,老远就看见自家娃哭,张红军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立马认定是张红军又在讹人。
“张红军!你个瘪犊子玩意儿!”王大柱三步并作两步冲过来。
“挺大个人躺这儿装死,还吓唬小孩?我家娃踩你一下能咋地?你还想讹上了?赶紧起来滚蛋!”
他骂了半天,张红军却还是一动不动,躺在地上跟滩烂泥似的。王大柱心里犯了嘀咕,捡起地上一根树枝,就往张红军脸上戳了戳:“别装了!听见没有?”
树枝戳在脸上,张红军依旧毫无反应。王大柱仔细一看,张红军的脸一点血色都没有,胸口起伏得极慢,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
“妈呀!出事了!”王大柱吓得手里的树枝都掉了,“快来人啊!出人命了!”
叫喊声惊动了村里的人,大队长正在自家院子里乘凉,听见动静就往外跑。
“咋回事?慌慌张张的!”他看清是张红军,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又摸了摸他的脉搏,眉头越皱越紧:“快,抬去卫生站!”
几个闻讯赶来的村民,抬着张红军往卫生站赶。
“中午才看见他揣着酒瓶子往张强军家去了,怎么会倒在这儿?”
“怕不是喝多了摔的?可这脸色也太吓人了…”
“谁说不是呢,喝成这样……”
卫生员苗兰听见外面吵吵嚷嚷,赶紧迎了出来。她是杨树坳新任大队长的外甥女,上大队长一上任,苗兰就接了卫生站的活儿。
“兰子,快看看张红军!快没气了,你赶紧给瞧瞧!”
苗兰被这阵仗弄得有些慌,赶紧点点头,伸手去翻了翻他的眼皮,接着抓起他的手把脉。
“舅,我这儿看不了。他这症状像是中毒,得赶紧送医院,晚了怕来不及!”
“中毒?好好的怎么会中毒?”
“他不是在张强军家吃饭吗?难不成是在张家吃了啥不干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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