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莺连声应道:“好好好,我都听奶的!啥也不干,就安心歇着~”
说着,她往枕头上一靠,听话地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浅浅的阴影,故意放缓了呼吸,做出一副准备入睡的模样。
可等卫小草轻手轻脚带上房门,脚步声渐渐远去,卫莺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眸子里哪里还有半分方才的温顺惬意,只剩慌乱与恐惧。
这次是侥幸躲过去了,可她还能躲一辈子吗?她是程抗美的媳妇,是程家的儿媳,逢年过节,总要跟着丈夫回婆家送节礼,总要出门走动,总有可能会遇上陈安!只要被她撞见,只要她戳破过去的一切,那她就完了!
她如今拥有的一切——安稳的日子、体贴的丈夫、疼她的奶奶、旁人羡慕的工人身份。
这所有的温暖与光亮,全都建立在“卫莺”这个身份之上!一旦撕下这层伪装,变回那个“劳改犯之女”的张红英,这一切都会像泡沫般破碎,消失无踪。
这是她拼尽全力才抓住的新生,她绝不允许,绝不允许任何人,破坏她好不容易得来的幸福!
张红英从杨树坳逃跑后,去了隔壁公社的三舅家。三舅是她家出事后,少数几个还肯露面的亲人。
起初,张红英只是想在三舅家暂避风头,等那个屠夫走了,等张红军回家,她就回杨树坳。
可三舅和三舅妈待她极好,好到超出了她的预期。他们二话不说让她安心住下,还主动帮她遮掩行踪,不让张强军夫妇找到她。
三舅妈还给她找了门好亲事,对方是大队长的儿子,还在公社当干事的,虽说长相不算俊朗,却也五官周正、身形挺拔。
张红英开心得一夜没睡,只觉得自己是苦尽甘来,终于找到了可以托付终身的归属,如果她没有因为太过激动,辗转难眠爬起来起夜的话。
“孩她妈,咱这么骗红英,是不是不太好啊?”
“不好啥不好!她一个劳改犯的闺女,能攀上大队长家的儿子,那是她的福气,还敢不满意?”
“那能一样吗!相的是老二,嫁的却是老大。李家老大连穿衣吃饭,都要人伺候!咱这不是把红英往火坑里推,害她一辈子吗!”
“要不是个傻子,李家能看上她?”三舅妈尖着嗓子反驳,“你当大队长家是那么好攀的?她一个劳改犯的闺女,能有傻子要她就不错了,还敢挑三拣四?”
“李家给了一百块彩礼!一百块啊!有了这钱,咱都能起两间房了!你别在这瞎琢磨那些没用的,良心能值几个钱?”
“再说张红英嫁过去,好歹是大队长家的媳妇,就算男人傻了点,那也是掉到福窝里了!
总比她哥找的那个活阎王强吧?那个屠夫,都打死三媳妇了,她嫁给李家傻子,至少能保一条命!”
原来是一场处心积虑的骗局!张红英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淡淡的血腥味,才勉强压下喉咙里的呜咽。她不能出声,绝不能打草惊蛇。
这是李家的地盘,一旦撕破脸,她根本无路可逃。
当李老二再次来找她,约她去李家走动时,她强装镇定,跟着去了。一进李家大门,她就看到了那个被李母追在身后喂饭的傻子——衣衫不整,嘴角挂着饭粒,眼神呆滞,连咀嚼都显得呆傻。
李老二在一旁眼神闪烁,试探着问她:“红英,我大哥这样……你不介意吧?
张红英垂下眼眸,掩去眼底的厌恶,脸上挤出温顺的笑容,“大哥单纯天真,大娘照顾的也仔细。我觉得挺好的。”她语气真诚,神态自然,没有露出丝毫破绽。
李老二当她还被蒙在鼓里,没发觉这场骗婚的把戏,悬着的心顿时落了大半,脸上也露出了真切的笑意。
没过多久,她和李家的婚事就紧锣密鼓地提上了日程,彩礼和婚期都定了下来。
或许是三舅对她心存愧疚,想弥补些什么,直接给了她二十块钱让她去置办嫁妆。
张红英趁着去松县买嫁妆的名义,找到机会坐上了开往钢城的汽车。松县的亲人无一可信,就算小哥张红军回来了又怎么样?卖她的人只会再多一个罢了。
她本来是想找陈安的,可下了车,她才想起,陈安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跟她说过话了。
不只是她,还有左半夏。自从她们两家接连出事后,陈安就像彻底从她们的世界里消失了一样,连一句简单的问候、一次探望都没有过。
张红英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头,茫然四顾,不知该何去何从。
就在她走投无路、几乎要绝望的时候,路边两个大娘闲聊的声音,无意间飘进了她的耳朵。
“金兰,你娘家是海州煤矿那边的不?”一个穿着蓝布衫的大娘,问另一个圆脸大娘。
“昂,是啊,咋了?有啥事?”被称作金兰的大娘挑眉应着。
“我家老赵,他妹家的二丫,这不到了年纪嘛,听说你在煤矿那边人头熟,想找你牵个线,给二丫寻个婆家!”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