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安刚走出招待所大门,就被晃眼的阳光逼得眯起了眼。好在第二世时,她也来昆市旅游过,知道这边紫外线强烈。出门前,她就涂了无色无味的防晒,要不然一个月下来没等采购完,她脸就没法见人了。
这里人的肤色,比钢城普遍深两个度。不是那种暗沉的黑,是被太阳晒透的、带着光泽的小麦色,都是这强紫外线留下的印记。
她背着帆布包,按着招待所前台指的路往国营饭店走。刚推开门,一股混着米香和肉香的热气就涌了过来,墙上黑板用白粉笔写的菜单瞬间吸住了她的眼——米浆粑粑、鲜肉米线、杂酱饵丝、豌豆粉……
“同志,要点哪样?”
“来一份米浆粑粑,再加一碗爨肉米线。”(爨念篡)
服务员接过她递来的钱票,找零时忽然笑了,一口带着浓厚昆市口音的普通话说:“同志,你是北方来呢噶?咋个会这种白?跟刚挤出来的牛奶一样,我们这儿姑娘家再爱惜,捂两个月也没你白。”
陈安被这直白的夸赞逗笑了,点头应道:“是,同志好眼力,我从钢城来的。”
“我就说没错嘛!”服务员把零钱和票据递到她手里,“你们这些北方的同志,这些年来了好多哟!个个都能干得很!”
转身朝着后厨喊单,“老李—一碗爨肉米线,再来一个米浆粑粑,要刚煎好的!”窗口里很快传来一声“晓得了”,她才转过身,朝着陈安指了指靠墙的空位:“同志你先坐,很快就好!”
没等两分钟,服务员就端着托盘快步走了过来,托盘上白瓷碗里的爨肉米线还冒着热气,面上浮着翠绿的韭菜段和嫩黄的豆芽,爨肉浸在汤里,连带着汤头都泛着淡淡的酱色。旁边的粗瓷盘里,米浆粑粑煎得金黄金黄,边缘微微发焦,还沾着点细密的油星子,凑近就能闻见甜甜的米香。
“快吃嘛,凉了就不香了。”
陈安拿起筷子,先夹了一筷子米线——筋道滑溜,裹着鲜咸的卤汁,再夹了筷爨肉,带着点卤料的香味,嚼着特别入味。她又咬了米浆粑粑,甜意不重,就着米线汤吃,越吃越顺口。
陈安吃饱喝足,就要开始工作了。她摸出两颗水果糖,看见服务员过来收碗,连忙把糖递过去:“同志,麻烦问下,去土产公司咋走啊?我头回过来,不太认路。”
服务员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缝:“哎哟,同志你太客气了!去土产公司好走得很,你出门往左拐,走个百十米就能看着公交站,坐3路车到东风广场站下,不用过马路,站台就有1路车,再坐两站,下来一眼就能看着。灰扑扑的三层楼,门口有土产公司的牌子。你要是记不住,到了东风广场再问人,都晓得呢!”
陈安按着服务员指的路线,坐上3路公交穿过昆市的街道。车窗外的景象不断变换:穿着彝族服饰的大娘背着竹篓走过,白族姑娘的帽穗随脚步轻轻晃动,偶尔还能看见穿着藏青色土布褂子的老人牵着孩子,这些鲜活的民族服饰在街景里闪过,让她真切地意识到,自己真的站在了千里之外的西南边陲。
公交晃晃悠悠开了大概一小时,陈安盯着窗外掠过的风景,忽然听见售票员说了句“土产公司快到咯”。她赶紧抬头,一眼就瞅见街角立着的那栋楼。
那是栋灰扑扑的三层苏式建筑,墙面刷的浅灰涂料被岁月磨得有些斑驳,靠近墙角的地方还泛着点潮气晕开的暗痕,偶尔能看见底下露出的红色砖块;深褐色的窗框方方正正,棱角分明,带着苏式建筑特有的硬朗几何线条,
门口那块木牌子写着“昆市土产杂品公司”七个大字,字体浑厚,只是常年风吹日晒,“杂品”两个字的边角有些褪色。
陈安收回目光,拎着帆布包走向土产公司大门。门口的门卫室里,一位穿着藏青色制服的师傅正低头整理登记本,见她过来,“同志,找哪个部门?”
“同志您好,我是钢城食品厂的采购员,来业务科找王经理办理调拨手续,之前跟他沟通过。”陈安说着,掏出相关证明递过去。
门卫师傅接过看了看,又拿出登记本,让她一笔一划写下单位、姓名和事由,还特意核对了介绍信上的公章,确认无误后,才放行:“进去吧,业务科在二楼左手边第一间。”
到了业务科门口,她抬手轻轻敲了敲木门,门内传来一声浑厚的“请进”,她才推开一条缝,轻声走了进去。
办公室里摆着四张深棕色木桌,桌上堆着厚厚的账本、印着红字的票据,还有搪瓷茶杯,四五位同志各自忙着手里的事。靠门的大姐低头在账本上写写画画,笔尖划过纸张“沙沙”响;窗边的大哥端着冒着热气的茶杯,一边小口抿茶一边翻《滇省日报》,偶尔还跟对面同事低声聊两句。
她目光扫过一圈,很快锁定了最里面那张桌子旁的中年男人。他穿着深灰色中山装,领口系得整齐,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面前摊着一叠文件,正低头用红笔批注着什么,想必就是王经理。
陈安快步走过去,站在桌前轻轻说了声:“王经理,您好。”见对方抬头,她双手将提前准备好的材料递过去,“我是钢城食品厂的采购员陈安,厂里之前跟您沟通过,这次来是办理八角、草果等土产品的调拨手续。”
王经理放下手里的红笔,接过文件,慢条斯理地从上衣口袋里掏出黑框眼镜,用衣角擦了擦镜片才戴上。他指尖捏着纸张边角,逐字逐句仔细看,连介绍信上的公章、调拨单上的数字都核对了两遍,足足看了有两分钟,才缓缓抬起头。他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平淡地说:“哦,钢食的。小陈同志,从北方到昆市,路上辛苦了。”
“应该的,为厂里办事,不辛苦。”
王经理把调拨单放在桌上,手指在“八角两千公斤,草果一千公斤”那两行字上轻轻点了点,眉头微蹙了一下:“你这要的量可不小啊。现在正是香料产新季,省外贸局要往国外调,周边罐头厂、军区食堂都在排队要货,需求紧得很。而且最近铁路车皮也紧张,就算有货,调运也得等。你这个事,我们得跟库存组碰个面研究研究,再协调下各单位的需求。”
“研究”、“协调”,这两个词在采购员的行话里,往往意味着等待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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