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墙上的碎玻璃在月光下闪着冷光,是孙月娘特意凿地边角,锋利得能划开麻袋。
陈安推开铜锁时,门轴发出轻微的吱呀声,这是她昨儿刚用油擦过的——孙月娘总说,门户要常打理,才显得家里有人气。
灶房里飘着新蒸的玉米发糕香,是用在公社磨的细玉米面做的,蒸笼布洗得发白,边角却叠得整整齐齐,露出的帕子是孙月娘绣的缠枝莲,盖在发糕上挡着热气。
李木匠家的油灯刚点亮,昏黄的光透过窗纸映在院里的柴垛上。媳妇正把浆洗好的衣服往绳上搭,那衣裳领口磨破了边,她用同色的线仔细缀了朵小梅花。
今儿路过陈家,见陈家丫头摔那块青石板了,她往绳上别了个竹夹,指尖捏着针脚比量,左手托着板沿,轻轻一掀就拿起来了,跟掀咱家锅盖似的。
李木匠正给刨子上油,木花在脚边堆了一小堆,带着松木的清香。他把刨子往木案上一放,铁刃映着灯光。
随她爹。当年大队往公社运公粮,拖拉机后斗离地面三尺高,陈大牛抱着两百斤的麻袋,跟拎着只老母鸡似的,噌噌往上跳。
他往烟袋里填了烟丝,火柴地一亮,你还记得不?去年秋收,咱家毛蛋跟她一队割麦,毛蛋割两行,她一行还没割完,就累的蹲在田埂上哭。
谁说不是呢。木匠媳妇往灯里添了勺油,灯芯爆了个火星,照亮了墙根堆着的棉鞋——是给李木匠做的,鞋底纳了二十层布。
我瞅着那石板少说一百五十斤,压在陈家路边都三年,去年雨水大,底下都长出青苔了。她咋突然就有这么大力气了?莫不是陈大牛生前教她藏着的?也是,谁家敢娶个能扛动石碾子的姑娘?
她忽然压低声音,前儿去河边洗衣裳,听见钱婆子跟人说,陈家丫头守孝还吃细粮,是不孝。
李木匠了声,人家吃的是自己的钱,碍着谁了?陈大牛的工作孙月娘找了人代班,每个月工资都有20块。
他磕了磕烟袋,再说,你没见她院里的菜畦?萝卜种得比谁家都齐整,这丫头是个会过日子的。
隔壁钱家的炕桌上摆着红薯饭,碗沿沾着圈米汤印子,是福妮刚才用舌头舔过的。
钱婆子往福妮碗里拨了块发黑的咸菜,那是去年腌的,带着点霉味。她鼻子却像被线牵着似的朝窗外拧,鼻尖几乎要贴在窗纸上。
闻见没?陈家烟囱飘的是玉米发糕香,还掺了芝麻!还有这闲心蒸这精细吃食。
福妮正扒拉着碗里的饭,米粒里混着砂粒,硌得牙床生疼。被奶奶一瞪,她赶紧把吧唧的嘴闭紧了,嘴角还沾着点咸菜渣。
炕角的破木箱上摆着个豁口的粗瓷碗,里面盛着半块红薯,是她偷偷藏的,打算夜里饿了吃。
钱老头吧嗒着旱烟,烟杆在炕沿上磕出火星子,那烟杆是陈大牛当年给做的,竹节处磨得发亮。
你少嚼舌根。他往灶膛里添了块炭,今早去找茬碰的钉子还不够?陈丫头手里攥着她爹的工作,每月领的工资比张前进都多。人家吃口发糕碍着你了?
碍不着我,碍着老天爷了!
钱婆子把筷子往桌上一拍,糙米粒蹦起来好几颗,落在破旧脏污的炕席上。
一个孤女住着三间瓦房,院墙高得能防贼,指不定藏了多少私房。要不是她露了那力气,我看早晚有人......
话说到半截,她忽然打了个哆嗦,想起陈安的威胁。
福妮缩着脖子扒饭,不敢接话。她今早跟在奶奶身后,亲眼看见那青石板地砸在地上,震得自己脚底板发麻。
陈安站在石板旁拍灰的样子,比村里最壮的汉子还稳当。她忽然想起去年冬天,陈安还给过她半块奶糖,用油纸包着,甜得能让人眯起眼,含在嘴里能化出牛奶来。。
钱老头哼了声,烟袋锅里的火星明灭不定:人家那力气随陈大牛,当年他帮队里修水库,抬石头的杠子压弯了,他脊梁骨都没弯。你以为谁都能拿捏?
他往福妮碗里拨了块红薯,吃你的饭,别学你奶奶瞎惦记。
我看就是装的!钱婆子嘴硬,筷子却没再敲桌子,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
那是用跟孙月娘换的细布缝的。守孝呢还放芝麻,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办喜事......
灶膛里的柴火噼啪响,把钱婆子的脸映得忽明忽暗。她往嘴里扒着红薯饭,舌尖却像沾了陈家飘来的芝麻香,又烫又涩。
福妮偷偷抬眼,看见奶奶往灶膛里添了把湿柴,青烟冒出来呛得她直咳嗽,心里却在数着陈家烟囱飘了几缕烟。
前天是小米粥香,昨天是麦乳精味,现在又飘出发糕甜,比自家顿顿吃的红薯强多了。
村西头的刘老五家,父子俩正蹲在灶房啃窝头。那窝头掺了太多糠,剌得嗓子疼。
刘老五往桌上的咸菜碗里扒拉了一大筷子,盐粒没化开,咸的齁嗓子。他盯着灶膛里的火苗,忽然说:以后去后山砍柴,绕着陈家墙外走。
狗剩含着窝头含糊不清地问,嘴角沾着糠皮:爹,你前儿不是说,陈家院里的南瓜熟了?黄澄澄的,比咱家的大一圈。
熟个屁!刘老五把窝头往桌上一拍,玉米面渣子溅起来,今天那大石板,你是眼瞎了没看见?
他往灶膛里吐了口唾沫,火星子地灭了,陈大牛当年一拳能打死头牛,他闺女能差到哪去?你想让她把你胳膊拧成麻花?
狗剩缩了缩脖子,没敢再说话。他想起今早路过陈家墙外,看见陈安在院里晒被子,那被单浆洗得发白,却平平整整,风一吹像面小旗子。
灶房的烟囱里飘出青烟,混着飘来的饭菜香,刘老五狠狠咬了口窝头,心里那点念想彻底灭了。
前阵子他还琢磨着,趁夜里翻墙偷几个南瓜,现在看来,怕是没等摸到瓜藤,就被人家扔出来了。
陈家院里,陈安正把最后一笼发糕取出来,蒸笼布上的水汽凝成水珠,滴在青石板上。
远处传来几声狗吠,夹杂着模糊的议论。是钱老头在村口跟人说话,烟袋锅的火星在黑暗里一明一灭:......藏着力气也好,免得被人欺负......王婆的声音接了茬,带着纺车的嗡嗡声:......陈家丫头不容易,有这力气,总能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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