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正清办事利落,自打陶娇娇松口应下回城,他没费几天功夫,就托了杭城的关系,给她在国营纺织厂谋了个正式工的差事。
虽说纺织厂的活儿得在车间里站一整天,远比不上在松县办公室里喝茶看报来得清闲。
可陶娇娇觉得比起在松县当元正清见不得光的“小情”,回杭城当个纺织女工才是正途。更何况,回了杭城她有工作有钱,还不用再看元正清的脸色,不比在这的日子好过多了。
等元正清那边把所有事都敲定,陶娇娇立刻赶回杨树坳办户口迁移手续。也怪她现在还是临时工,户口没落在松县,只能折腾这一趟,不然她连杨树坳的土都不想再沾。
手续一办完,她没多耽搁,转身就坐上了去钢城的汽车。元正清还算周到,提前给她买好了钢城到杭城的火车卧铺票,连她的行李,前两天也托人提前寄回了家。
直到火车驶出钢城站,确认卧铺包厢里只有自己一人,陶娇娇才从随身的帆布包里,小心翼翼摸出一小沓叠得整齐的纸。她快速将纸撕成碎片,又倒了杯热水把碎片泡成纸浆,趁着车窗开着,一把将纸浆全都倒了出去。风卷着湿软的纸渣飘向远方,转眼就没了踪影。
能回家了,这些东西自然用不着再留着。这些纸上记的,都是她之前帮元正清整理书房时,偷偷抄下的黑市账本。想来是元正清把她当成了没脑子的花瓶,才会把那么要紧的东西,堂而皇之地摆在书桌上。
元正清待她是大方,可陶娇娇从没真的糊涂过。在元正清眼里,她不过是只温顺听话的小宠物,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她先前心里总打鼓,怕元正清对她不过是一时新鲜,只是想睡她玩玩。万一将来他翻脸不认人,不肯给她办工作,也不肯拿钱补偿,那她连条退路都没有。
所以每次收拾书房时,她都趁元正清不注意,把账本上的关键信息偷偷记下来,权当是给自己留的护身符。
如今看来,这份心思倒是白费了。元正清不仅没拦着,还主动给了她一笔分手费。
陶娇娇下意识摸了摸内衣夹层,指尖触到汇款单的边缘,忍不住先勾了勾嘴角,可笑着笑着,眼泪就滚了下来,砸在手背上烫得慌。
她赶紧抹掉眼泪,又咧嘴笑了。苦熬这么久,总算能带着钱、带着自由,真正离开这泥潭了。
火车一路向南,杨树坳里关于她的消息却刚传开。村民们茶余饭后的话题,总算从“张铁牛到底贪了多少“田会计判少了……”转到了“陶知青的好运气”上,连带着村里那股子憋闷压抑的气氛,都松快了些。
“你听说没?陶知青这是真回城了!说是家里给找了纺织厂的工作,那可是杭城!”
“人家有本事呗,哪像咱们,一辈子困在这土坷垃里……”
赵招娣最近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她盼了好几年的妇女主任位置,总算在村干部换届后稳稳落到了自己头上。
如今走在村里,连腰杆都比以前挺得直。这不,刚听说陶娇娇来办回城手续的消息,她转身就路往王桂香家去了。
她就是要让王桂香看看,如今她赵招娣的风光,再听听陶娇娇的“好消息”,好好气气这个以前总跟她作对的老婆子。
推开张家虚掩的木门,赵招娣一眼就看见王桂香坐在炕沿上,脸色蜡黄,眼窝深陷,整个人像被抽走了精气神。
她故意提高了嗓门,带着几分戏谑开口:“呀,王桂香,咋脸还拉得跟驴似的?张铁牛都去劳改了,你们家老的小的一个个苦着脸,这是啥意思?难不成是不满意政府的决定,心里还憋着怨气呢?”
王桂香听见这话,吓的连忙从炕沿上站起来,脸上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没呢,赵主任,您可别瞎猜。您今天过来,是有啥正事吧?”
“赵主任”这三个字一从王桂香嘴里蹦出来,赵招娣心里顿时跟灌了蜜似的,甜得发飘。
以前王桂香见了她,不是抢白就是冷脸,哪有这般恭敬的时候?她故意清了清嗓子,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也没啥大事,就是来给你说个好消息。小陶知青,陶娇娇,你还记得不?昨儿来大队办了回城手续,人回杭城当工人去了!”
说到这儿,她眼神里的得意更甚:“也多亏了你家建军当初没看上她,不然啊,陶娇娇现在就得跟着你们家沾晦气,成了劳改犯的家属,政审那关就过不去,哪还能有回城的好日子过?”
王桂香垂着眼帘,嘴里不停地应和:“是是是,您说得对。也是我家建军没那个福气,还好没拖累了陶知青。”
赵招娣原本还等着王桂香跟她吵两句,也好过过嘴瘾,没成想对方全程低眉顺眼,连句反驳的话都没有。她顿觉没了意思,撇了撇嘴,语气也变得不耐烦:“行了,该说的我也说了,我还得去别处看看,不跟你在这儿耗着了。”说罢,头也不回地走了。
王桂香望着赵招娣扭着腰消失在门口,方才强撑着的身子瞬间垮了,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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