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安看着她眼底的真诚,又望了望一旁点头附和的吴言之夫妇,心里泛起一阵暖意,当即笑着点头:“有空,明天我没什么事,那就麻烦叔叔阿姨和小红了。”
第二天的饭吃得格外热闹,管友卉特意点了好几道陈安爱吃的菜,席间不停给她夹菜,话里话外全是“天冷多添衣”“别总自己扛事”的叮嘱。
饭后,陈安没急着走,陪着吴家三口一起去了知青办。她站在旁边,看着工作人员核对吴小红的信息、在表格上一笔一划地盖章签字,把回沪的手续一项项办得妥当,直到拿到那张薄薄的准迁证明,才悄悄松了口气。
离别的日子来得很快。隔天清晨,天刚蒙蒙亮,陈安就拎着提前准备好的干货去了吴小红家。吴言之正帮着管友卉拎行李,见她来,连忙放下东西,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纸,上面用钢笔写着一个地址,还有一串电话号码。
他把纸递到陈安手里,指尖轻轻按了按纸面,郑重又恳切:“陈安同志,这是我家在沪市的地址,还有我单位的电话,你一定收好了。往后不管是遇到难处需要帮忙,还是有机会去沪市,都能联系我。只要在我能力之内,能帮你的,我一定尽全力。”
吴小红站在一旁,看着那方白纸在两人手间传递,嘴唇动了动,那句“记得给我写信”在舌尖滚了两滚,终究还是咽了回去。
她垂在身侧的手悄悄蜷起,指甲掐进掌心,她心里清楚,比起和陈安那点交情,彻底忘掉杨树坳才是她最想要的。
等回了家,她不想再被这里的任何人和事牵绊,哪怕是曾救她一命的陈安也一样。
陈安捏着那张薄薄的纸,望着即将踏上归途的吴家三口,点了点头:“谢谢吴叔叔,你们路上注意安全。”
她转头看向吴小红——眼前的姑娘,早已不是深夜里那个狼狈凄惨的孕妇,如今她头发梳得整齐,穿着干净的棉袄,眼睛亮亮的,带着能奔向远方的光。
陈安往前站了站,轻轻抱了抱吴小红,凑在她耳边,语气很轻却很认真:“把这里的一切都忘了吧,就当你压根没来过这儿。”
吴小红没说话,只是红着眼睛,用力朝陈安点了点头,泪水砸在衣襟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陈安站在村口的老槐树下,目送吴家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路尽头,直到再也看不见。
她不知道吴小红前世的结局是怎样,小说里也没有描写。但想来定是没现在好的。她重生这一回,能帮吴小红摆脱冯赖子一家,也算做了件好事吧。
等吴家人到了市里,挤上开往沪市的绿皮火车,车窗外的风景渐渐往后退时,吴小红才从棉袄口袋里摸出一张叠得极小的纸条。
指尖小心翼翼展开皱巴巴的纸页,上面的字迹清晰分明,赫然是吴言之写给陈安的联系地址。
管友卉凑过来一看,当即皱紧了眉,语气里满是诧异与惋惜:“这纸条怎么在你这?陈安她怎么没……”
话没说完,她重重叹了口气,陈安这孩子,根本不知道自己放弃了什么。别说日后真遇着难能有人兜底,就算她工作后想升职调动,他们俩托托关系就能帮上忙,可这孩子偏偏……
“妈妈,别说了。”吴小红轻轻按住母亲的手,掌心的温度让管友卉的情绪稍稍平复,她声音轻却坚定,“陈安既然没收,就有她的想法,我们别再念叨了。”
吴言之顺着妻子的目光看向女儿掌心的纸条,眼神顿了顿,随即抬手拍了拍管友卉的后背,声音温厚又平和:“行了,别替孩子可惜了,人家心里有数。”
话虽这么说,他心里却悄悄盘算起了来:钢城那边,他和妻子是不是有老同学在单位任职?或是之前教过的学生有没有留在钢城工作的?
陈安这姑娘一片赤诚,不图回报,可这样的孩子,才更该被好好对待。总不能让她在这边孤身一人,真遇到难处连个能搭把手的人都没有。
送走吴家人后,陈安回去睡了个回笼觉。直到一阵尖锐的哭嚎声猛地扎进耳朵,将她从睡梦里拽了出来。
“哇——娘!娘啊!” 哭声又响又急,混着孩子的抽噎和大人的呵斥,隔着老远都听得真切。
陈安揉着眼睛坐起身,头发还乱糟糟的,实在没忍住,穿上棉袄走出家门,想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声音的源头处,二柱家的院子正闹得沸沸扬扬:二柱、驴蛋他们几个半大孩子蔫头耷脑地缩着脖子站在墙角,脸上的慌乱藏都藏不住。
三丫正坐在地上哭得满脸是泪,小手里还沾着点灰,二柱妈则叉着腰,手里攥着根细藤条,气得脸色发红,嘴里还不停数落着。
旁边看热闹的邻居见陈安来了,笑着跟她解释:“刚才二柱跟驴蛋他们捡了个死老鼠,几个小子胆大包天,拿在手里甩着玩,结果没留神,直接甩到三丫身上了!”
“三丫那孩子小,还以为是哥哥们玩的啥好东西,捡起来就跑去找她娘,想让她娘也看看。”
邻居接着说,“二柱妈一看见那死老鼠,当场就吓了一跳,嗓门都拔高了。三丫这才反应过来不对。
看她娘那模样,自己也吓慌了,‘嗖’地一下就把死老鼠扔了,跟着就哭开了。”
正说着,就见二柱妈问清了前因后果,知道全是二柱带头惹的事,火气更盛,举起手里的藤条就朝二柱身上抽去,嘴里还骂着:“让你调皮!让你拿脏东西吓妹妹!今天非给你顿教训,让你记牢了!”
藤条落在衣服上“啪嗒”响,二柱疼得直咧嘴,却不敢躲,只能梗着脖子认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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