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的手刚碰到吴小红身上的厚棉被,就觉出不对劲。被角沾着一路风雪,底下的棉絮硬邦邦的,还透着股湿冷。她急着把棉被扯开,一眼就看见产妇的裤子早被羊水浸得透湿,深色的水渍顺着裤脚往下渗。
她指尖飞快按了按产妇的下腹,脸色“唰”地沉下来,声音都带着紧促:“破水太严重了!”
话音刚落,她已经转身往走廊那头跑:“张大夫!刚送来的产妇,破水了!您快过来看看!”
张大夫披着白大褂跑出来,搪瓷听诊器揣在怀里焐得温热,一贴上吴小红肚子,眉头立刻拧成疙瘩。“胎心弱了!”他手没挪开,头已经转向旁边,“赶紧推产房!”
两个年轻护士推着铁架产床过来,床板上垫着粗布褥子,还带着点煤烟味。
“搭把手!”护士朝张强喊,张强愣了愣没反应,陈安已经跨步上前,两手抄在吴小红膝弯和后背,稳稳地把人横抱起来。
吴小红不算轻,可陈安胳膊都没晃一下,护士扫了眼她绷着的小臂,心里暗赞:这姑娘力气真大,是个干医护的好苗子。
吴小红被放在产床上时,身下的旧褥子已经洇出一大片湿痕。护士抓着床沿往前跑,还不忘回头冲张强他们喊:“去买点红糖!等会儿产妇要补充体力!”
“带了带了!”赵招娣忙不迭应声,手往怀里的布兜一掏,摸出个方方正正的油纸包。
这红糖还是从吴小红家翻出来的,赵招娣自己生过仨娃,清楚女人生孩子是在鬼门关走一遭,最是耗力气。
最开始的那个护士留下来登记信息,手里的钢笔在病历本上划得沙沙响。
听见吴小红是知青,她笔尖顿了顿,抬头看向张强,语气里带着点迟疑:“家属是吧?跟你说,这医药费可不少,生完还得住院观察一天。”
方才见张强一路推着板车跑在前头,她还以为是产妇的丈夫。
“护士,你搞错啦!”张强身边的媳妇赶紧摆手,搓着手有点局促,“他是我对象,里头那个是我们邻居。她家里没人,我们就是过来搭把手的。”
说着,她又转向赵招娣,声音放低了些:“出来得急,身上没带钱,婶子,你带了不?”
赵招娣赶紧摸遍了身上的兜,最后捏出两张一毛的纸币:“就这些了,出门时想着是送个人,没寻思要花这么多钱。”
陈安看两人急得额头冒汗,往前站了半步:“我带了钱,多少?我先付。”
护士低头算了算,笔尖在纸上点了点:“先交30吧。产妇破水严重,得用催产药。后续多退少补。”
“30块?”赵招娣的声音陡然拔高,又慌忙压低,倒吸的凉气呛得她咳了两声。
去年她家儿媳妇在炕头上生娃,请邻村最有经验的稳婆来接生,也只给了5块红包。这30块,都够请六回稳婆的了,生六个娃的了。
她偷偷抬眼瞅了瞅陈安,见陈安正从兜里往外掏钱,心里松了口气:还好有陈家丫头,不然这娘俩今儿可真难办。
缴费的功夫,产房的门就关紧了,陈安几人在走廊里守到后半夜。
眼看天快亮了,家里还有孩子等着,张强他们实在熬不住,跟陈安打了招呼,踩着薄雪往回赶,临走前还反复叮嘱:“有啥消息赶紧捎信,俺们再过来搭把手。”
走廊里渐渐静下来,只剩煤炉偶尔“噼啪”响一声。陈安坐在产房门口,手里攥着赵招娣留下的油纸包,红糖的甜香混着煤烟味,还有空气里淡淡的血腥味,让陈安有些不安。
她时不时抬头往产房门缝里瞅,白大褂的影子在里面晃来晃去,每一次动静都让她攥紧了手里的纸包。
直到傍晚,产房那扇门才终于推开,张大夫走出来时,眼底满是红血丝,声音哑得像磨过砂纸:“产妇保住了,孩子……缺氧时间太长,没留住”
陈安心里早有了准备——吴小红一路流了那么多羊水,她虽没生过孩子,却也知道这不是好事,可真听到这话,还是鼻子发酸。
她赶紧眨了眨眼,把要涌出来的眼泪憋回去。理智上她清楚,这个孩子没了,对吴小红来说其实是件好事,可陈安心里还是堵得慌,只有找些事忙着,才能缓解这份憋闷。
她想到吴小红刚遭了罪,醒了肯定要吃东西。就找护士借了个饭盒,又细细问清产妇能吃的东西,转身就往国营饭店跑。
饭店快关门了,她好说歹说才买到碗小米粥,还多要了两个白面馒头、一个肉包子。她没直接拎在手里,悄悄收进空间里存着,直到快走到医院门口,才小心取出来,以免路上的寒风把热气吹跑。
回到病房时,吴小红已经醒了,靠着床头坐着,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肚子,一动不动。
旁边两张床的病人和家属也都听说了吴小红的情况,都没敢多说话,整个病房里,只剩输液管里的药水“滴答、滴答”往下落的声音。
陈安见吴小红醒了,声音放得很轻:“吴知青,你醒了?感觉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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