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尚一把拉住他,力气大得很,赵德芳愣是没跪下去。“别来这套虚的,酒肉准备好了吗?老衲的肚子都饿瘪了。”赵德芳这才想起正事,赶紧吩咐摆酒,把和尚请到了前堂。酒桌上,赵德芳亲自给和尚倒酒,又问:“圣僧宝刹在哪里?法号如何称呼?日后我必定亲自登门道谢。”和尚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又夹了一大块牛肉放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西湖灵隐寺,道济便是我。别人都叫我济颠僧,疯和尚也行。”“济颠僧?”赵德芳一听,惊得差点把手里的酒杯掉在地上,他赶紧放下酒杯,再次拱手,“您就是大名鼎鼎的济公活佛?传闻活佛能掐会算,救人于水火,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济公嘿嘿一笑,又灌了一口酒,“什么活佛活鬼的,就是个喝酒吃肉的和尚,别给我戴高帽子。”
正说着,济公突然朝院门外喊:“柴头、杜头,别在外面躲着了,进来喝酒啊!”话音刚落,就见两个捕快模样的人走进来,一个脸膛黝黑,像刚从煤窑里出来似的,手里握着一把腰刀;一个身材魁梧,膀大腰圆,脸上带着一道刀疤。这俩人正是常山县的捕头柴元禄和杜振英,在常山地面上也是响当当的人物,破过不少大案。柴元禄拱手笑道:“济公活佛,我们俩怕打扰您办事,就没敢进来。”原来济公这次来常山,是受了杭州知府的托付,帮着柴、杜二位捕头查一桩盗案——城里的当铺丢了一批珠宝,线索指向了常山。俩人查了几天没头绪,正跟着济公请教,路过赵家庄时,听见赵家院子里哭声震天,济公就说“里面有冤情,也有喜事,咱们进去瞧瞧”,这才进来的。
赵德芳赶紧给俩人让座,又添了碗筷。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赵德芳让人把孙子抱了来,小家伙睡得正香,小脸红扑扑的,嘴角还带着笑。赵德芳看着怀里的孙子,脸上露出了多日来第一个笑容,可眉头还是紧紧皱着,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济公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他放下酒葫芦,用袖子擦了擦嘴,说:“老员外,你有话就说,别憋在心里,憋出病来可不值当。”赵德芳叹了口气,把怀里的孙子交给奶娘,然后端起酒杯,一口喝干,接着就把自己年轻时靠空心秤发家,后来良心发现砸了秤,行善积德,可三个儿子却接连惨死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说得声泪俱下。最后,他红着眼圈,哽咽着问:“圣僧,我知道我年轻时造了孽,可我后来已经改了啊!我行善积德,从未再害过人,可为什么还会遭此报应?我到底造了什么孽,要落得这般家破人亡的下场?”
济公听完,突然“哈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手里的酒葫芦都晃出了酒。赵德芳愣了,柴元禄和杜振英也面面相觑,不明白济公为何发笑。赵德芳皱着眉说:“圣僧,我家遭此大难,祖孙三代就剩这么个根苗了,您怎么还笑得出来?”济公止住笑,抹了抹笑出来的眼泪,指着赵德芳说:“我笑你糊涂!我笑你拎不清!你以为你那三个儿子,是来给你传宗接代、养老送终的?错!大错特错!他们三个,全都是来给你讨债的!是你上辈子、这辈子造的孽,引来的讨债鬼!”
“讨债?”赵德芳一惊,手里的酒杯“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讨什么债?我跟他们是父子,哪来的债?”济公端起酒葫芦,慢悠悠地喝了一口,又夹了块牛肉,嚼得津津有味,才开口说:“你那大儿子赵大宝,前世不是别人,正是十年前被你用空心秤坑死的江西客商王顺!当年你坑了他的棉花,害他老娘病死,自己也含恨而终,他怨气冲天,投生到你家,就是为了让你尝尝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滋味,让你也体会体会他当年的绝望和痛苦。你以为他是得急病死的?那是他的怨气散了,债讨完了,阳寿也尽了,自然就走了。你没听见他临死前喊‘王掌柜饶命’吗?那是他前世的记忆在作祟啊!”
赵德芳浑身一哆嗦,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王顺临死前的哭脸又清晰地浮现在眼前,跟大儿子赵大宝的脸慢慢重合。他颤声问:“那……那二儿子赵二宝呢?他又是来讨什么债的?”济公放下酒葫芦,叹了口气:“你二儿子前世是个赌鬼,姓刘,当年在你开的赌坊里输了三百两银子,还不起,被你让人打断了腿,最后冻饿而死在街头。他投生到你家,就是来给你败家的。你没见他平日里管粮铺时,手脚就不干净,偷偷把粮食运出去卖,钱都拿去赌了?若不是他早早被劫匪杀了,用不了三年,他就能把你赵家的粮铺、布庄全败光,到时候你照样得流落街头!他这是债讨完了,替你挡了一场败家之祸啊!”
“那三儿子呢?”赵德芳的声音都变了调,带着哭腔,他已经不敢再听下去了,可又忍不住想知道真相。济公也收起了笑意,表情严肃起来:“你三儿子更厉害,前世是个江洋大盗,名叫周虎,杀了十几个人,其中就有你年轻时的一个救命恩人。这人行善积德,却被周虎抢了钱财,还杀了全家。周虎作恶多端,本应在你家享二十年的福,把你家的家产挥霍一空,然后闯下塌天大祸——勾结反贼,意图谋反,最后被官府抄家灭族,你和你老伴都得被流放宁古塔,老来饿死在途中。这都是你当年作恶多端,积攒下的罪孽,本该有的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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