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塘县城西隅的周府近来愁云密布,府门前那对镇宅的石狮子仿佛都染上了几分颓唐。府内老太爷周景廉已是三日未曾合眼,枯瘦的手指攥着一方金丝楠木的茶盘,指节泛白,目光死死盯着内院那扇紧闭的朱漆门——门内躺着他唯一的孙儿周志奎,此刻已是气若游丝,面如金纸。
“刘大夫,您再想想办法啊!”周景廉的声音带着哭腔,面前的刘大夫捋着山羊胡,连连摇头叹气,药箱上的铜锁在廊下的风里叮当作响,像是在宣判死刑。“周老太爷,不是老朽不尽力,公子这是元气耗竭,脉相虚浮得像断了线的风筝,寻常汤药已是石沉大海。依老朽看,这恐怕不是凡病,倒像是……像是撞了邪祟。”
“邪祟?”周景廉身子一震,茶盘“哐当”一声砸在地上,青瓷茶杯摔得粉碎。这两个字像一道闪电,劈开了他混沌的思绪。前几日孙儿还好好的,虽因思念邻家王家小姐王月娥有些茶饭不思,却也不至于短短数日便病入膏肓。如今想来,孙儿房里夜夜都有女子的轻笑之声,问起时他只支支吾吾说是梦话,莫非真有不干净的东西作祟?
旁边管家周忠凑上前来,压低声音道:“老太爷,刘大夫说得在理。前晚我起夜,瞧见公子窗纸上有个女子的影子,身段窈窕,可那影子的轮廓……总觉得有些怪异,不似寻常女子的模样。咱们不如去请灵隐寺的济公长老来瞧瞧?听闻那位长老虽疯疯癫癫,却有通天彻地的本事,专能降妖捉鬼。”
周景廉迟疑片刻。他素来敬重佛门高僧,可济公的名声在钱塘城里实在特殊——常年披一件破僧衣,趿拉着草鞋,腰间挂着个酒葫芦,整日里疯疯癫癫地在街头巷尾晃悠,时而诵经时而骂街,活像个市井无赖。这样的人,真能救得了他的孙儿?
“老太爷,事到如今,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周忠急得直跺脚,“再晚些,公子怕是真要不行了!”
周景廉咬了咬牙,从袖中摸出一锭五十两的纹银,塞到周忠手里:“快去!务必请济公长老前来,若能救回奎儿,老夫必有重谢!”
此时的济公,正在钱塘门内的“醉仙楼”楼下,抱着一碟酱肘子吃得正香,酒葫芦斜插在腰间,酒液顺着葫芦口滴滴答答落在衣襟上,他也毫不在意。桌旁围了几个看热闹的百姓,指着他笑骂:“济颠和尚,又在这里吃荤喝酒,不怕佛祖怪罪吗?”
济公抬起油乎乎的脸,打了个酒嗝,嘿嘿一笑:“佛祖若怪罪,便先罚我再吃三碟肘子!你们可知,这荤中自有禅机,酒里藏着佛性,寻常人哪里懂得?”说罢,又抓起一块肘子塞进嘴里,油汁顺着嘴角流到下巴上,活脱脱一副疯僧模样。
就在这时,周忠气喘吁吁地冲进醉仙楼,一眼就瞧见了角落里的济公。他不敢怠慢,快步走上前,“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将银子举过头顶:“济公长老,求您发发慈悲,救救我家公子吧!”
济公嚼着肘子,斜睨了他一眼,慢悠悠道:“救你家公子?他是欠了赌债被人打了,还是逛窑子花光了家产?老夫只管度化众生,不管替人擦屁股。”
“不是不是!”周忠急得满头大汗,“我家公子周志奎,近来被邪祟缠身,如今已是性命垂危,还请长老出手相救!这五十两纹银是定金,事成之后,我家老太爷还会另有重谢!”
济公闻言,眼神微微一动,放下手中的肘子,用破袖擦了擦嘴:“周志奎?城西周景廉的孙儿?”见周忠连连点头,他突然站起身,一脚踢翻了桌子,酱肘子滚了一地。“好个不知死活的妖精,竟敢在老夫的地界作祟!周忠,前面带路!”
周忠愣在原地,没想到这疯和尚说变脸就变脸。旁边的百姓也看呆了,刚才还抱着肘子不肯撒手的济公,此刻却一脸严肃,破僧衣在风里猎猎作响,倒真有几分高僧的气派。
济公抬腿就往外走,走到门口又回头,抓起酒葫芦猛灌了一口,含糊道:“别忘了把地上的肘子包起来,回来还要吃的!”众人这才回过神来,纷纷笑道:“果然还是那个济颠和尚!”
一路疾行至周府,刚进大门,济公就停下了脚步,皱着鼻子嗅了嗅。周忠连忙问道:“长老,可是闻到了什么?”济公咂了咂嘴:“好浓的妖气,带着点黄鼠狼的骚味,还有几分女儿家的脂粉香。这妖精倒是有趣,修炼了些年头,却还改不了本性。”
说话间,二人已来到周志奎的房门外。房门紧闭,门缝里透出一股奇异的香气,闻起来让人头晕目眩。济公从怀里摸出一枚铜钱,用手指一弹,铜钱“当啷”一声撞在门栓上,房门应声而开。
屋内光线昏暗,帐幔低垂,周志奎躺在床上,双目紧闭,嘴唇干裂,胸口起伏微弱得几乎看不见。而在床前,站着一位身着粉色罗裙的女子,肌肤白皙,容貌秀美,正用手帕轻轻擦拭着周志奎的额头,动作温柔至极。听到开门声,女子回过头来,一双杏眼含嗔带怨,娇声道:“你们是什么人?竟敢擅闯公子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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