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湜注视着怜月,面上虽有羞涩,眼中却极为真挚。
“钓月楼开业之初,我在人群中见你雪墙题诗,彼时风采,惊为天人,是以心生慕……拜,长久以来,我作诗无数,无有一首可用,终日沉闷不乐……
我大姐说,写诗的灵感,不是说有就有的,名家圣人亦是如此。不积人生阅历,谁也作不出佳句。所谓灵感,因情而起,视物而生,感触及心,妙句天成……
当时我并未将大姐的话放在心上,后来听辛鹏吟过一首燕轻云写的诗,才相信了她这番话。”
怜月点点头,说道:“你大姐说的没错,确实如此……等一下,你方才说,那燕轻云也能作诗?”
“不止能作诗,辛鹏说他随口一吟,皆是能传颂千古之佳句。”
怜月失笑道:“这话你信了?”
“不得不信!”
“你且吟一首来听听……看看你是否又在扯谎。”
“好。”崔湜脸一红,“那首诗是这样的——落魄江湖载酒行,楚腰纤细掌中轻。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
崔湜吟完诗,却发现怜月愣在原地。
“这首诗叫什么名字?”她的声音有些怪异。
“好像叫遣怀……你觉得如何?是不是像我大姐说的一样,没有那段经历,他便不可能写出这样的佳句?”
怜月低声吟诵了一遍,才淡淡地笑道:“这首诗的确是作得不错,算是佳句。只是你以这种说法为自己开脱,岂非显得更加小气?”
崔湜盯着她,一字一顿,“谁说我要为自己开脱了?”
“不然呢?”
崔湜淡然答道:“既是借来的诗,自然要还你一首才说得过去。”
“妙极!”怜月抚掌轻笑,颇有挑衅意味。“有借有还,崔大少爷果然有风度,只是,我怎知你‘还’给我的诗,是否又是跟别人借的呢,毕竟你身边已经有两个能作诗的高人了。”
崔湜略微沉思,说道:“那我便以此间景物为题,即兴赋诗一首,如能进得法眼,此前之事,便算不得欺瞒,毕竟那时我与你尚无交集,达不到因情而起视物而生,你看如何?”
“咯咯……才见我一面,你心中就有情了?”
崔湜脸又一红,“你就说算不算吧?”
“算!”怜月笑得花枝乱颤,“昔有曹子建七步成诗,今有崔大少谈笑赋词,妙哉,妙哉……”
崔湜缓缓转身踱至窗边,等怜月笑得差不多了,他才慢慢转过头来,盯着她傲然一笑。“你要知道,在这京都之中,人们夸赞崔府子女文才出众,有一半,说的是我……”
崔湜本来就长得一表人才,此刻豪情一生,脸上光彩熠熠,顾盼生辉,怜月忽然间忘了他的年纪。
“你听好,我这首诗叫《钓月楼?幽思》……”
崔湜负手于背,立于窗口,见雪花依旧飘洒不停,城中纷繁尽入眼帘,顿时有感,张嘴就吟出第一句:“初有怜月意,雪满洛阳城。”
怜月心中一动,这小子开篇便一语双关,以物喻人,手法倒是够大胆,只是这种诗虽好展开,却极难收尾。
我且看你如何收场?怜月假装照镜,却自镜中眨也不眨地盯着崔湜。
崔湜转身,目光从那张精致的牙牀上扫过,见怜月正对镜含笑,灵感爆发,接着吟出第二句:“鸳衾夜凝思,凤镜晓含情。”
此句一出,怜月的脸色就变了,这小子的确有点东西……
崔湜抬头,见屋顶那盏琉璃宫灯在轻轻摇曳,耳中隐隐传来楼下路过的车马嘶鸣,遂淡定一笑,第三句娓娓道来:“忆梦残灯落,离魂暗马惊。”
怜月的目光随着他而移动,崔湜却在她面前站定,迎着她的目光,吟出最后一句:“可怜朝与暮,楼上独盈盈。”
崔湜已作完诗,怜月的思绪兀自飘荡在天外,神游物外,她轻声低吟着,竟不觉痴了……
“初有怜月意,雪满洛阳城。
鸳衾夜凝思,凤镜晓含情。
忆梦残灯落,离魂暗马惊。
可怜朝与暮,楼上独盈盈。”
“怜月姐姐,我这首《钓月楼?幽思》可入得了你的法眼?”
怜月回过神来,娇笑道:“果然是好诗,我很喜欢,崔大才子名不虚传,纵子建重生,亦不过如此。”
崔湜腼腆一笑,“姐姐过奖了,既如此……我那首借来的诗,便算是还了吧?”
怜月抿嘴一笑,“当然,不止如此,往后呀……你若是想来找我,便随时可来,我跟他们说一声,没人会阻拦于你……”
崔湜大喜,“真的?那太好了……”
“看把你高兴的……”
……
崔湜走了。
白牡丹看着怜月刚抄下来的《钓月楼?幽思》,一脸的不可置信,毕竟这首诗字字句句都在写男女之情。
“一个十三岁的孩童,如何能写得出这种诗?”
怜月斜倚在窗口,望着崔湜的身影消失在坊间,“谁说他是个孩童?”
……
道化坊,崔挹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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