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像刀子,刮过黑风寨残破的轮廓,发出呜呜的怪响。
白日里冯豫那番话,像淬了冰的铁锈,丝丝缕缕渗进寨子里每个人的骨缝。晚饭吃得沉默,碗筷碰撞的声音都比往常轻。
沈青把剩下的人重新编了组。
明哨钉在寨墙几处还能站稳的高处,缩着脖子,眼睛睁得老大,盯着外面化不开的浓黑。
暗哨就难找了——墙根背风的凹处,半塌房梁投下的阴影里,通往后山小径旁的乱石堆后头。
人像沉进石缝的毒蛇,不点灯,不出声,连呼吸都压得细细的。
沈青自己没固定在哪,带着两个眼神最狠、手脚最利索的,提着刀,影子一样在寨子核心区域游走。
脚步落得极轻,踩在碎石上都没什么声。
叶纨把萧景琰安置在主厅边上那间厢房。屋子小,只一扇窄窗,窗纸早破了,用粗布胡乱钉着,风一吹就噗噗响。
“殿下,”她立在门外,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却字字清晰,砸在地上能听见响,“今夜无论外面发生什么,除非我或者沈青亲自来叩这扇门,您绝不要出来。”
萧景琰站在门内的阴影里,看着门外她被风撩起的鬓发,还有绷得紧紧的下颌线。他没争执,只低低应了一声:
“你自己当心。”
那声音沉得很,压过了门外的风声。
叶纨点了点头,替他合上门。老旧的木门轴发出干涩的轻响,“吱呀——”一声,里外就被隔成了两个世界。
叶纨没去固定的哨位。
她挑了处残破箭楼的暗影,身子隐进去。这里地势稍高,能俯瞰寨前大半片空地,又能看见那扇紧闭的房门。
风从箭楼的破洞穿进来,刮在身上,单衣跟没穿似的。她像没感觉,静静立着,把所有的感知——听觉、视觉、甚至皮肤对气流的触觉——都铺向外面浓稠的黑暗。
时间过得慢。
风声,远处偶尔一声夜枭凄厉的啼叫,寨墙根不知什么小虫窸窸窣窣的动静。沈青游走的影子,偶尔在火光边缘一闪,又没入黑暗。
快到子时,风里掺进了一点别的东西。
很轻,轻得几乎被风声吞掉——“沙沙”的,不是风吹树叶,是布料快速擦过硬土的闷响。
贴着东南边那段寨墙根,在游移。
不是野兽,野兽的动静不是这样。
叶纨眼神骤然一厉,身形没动,目光已如铁钩,死死锁住那片黑暗。
几乎同时,下方正在移动的沈青的影子,也猛地凝住了。
那“沙沙”声停了片刻,像是在听寨子里的动静。
随后,一道几乎溶进夜色的黑影,壁虎一样滑过墙头,落地时,连土坷垃都没碰响一块。
来了。
黑影伏在地上一动不动,脖子缓缓转动,扫视四周。
他选的落点很刁,正好是两处明哨视线交错的盲区。看了几个呼吸,他才像狸猫似的一窜,借着断墙和残垣投下的阴影,朝着厢房方向快速潜行——目标明确,没有半点犹豫。
就在他穿过一小片没遮没拦的开阔地,身形将露未露的刹那——
“咻!”
一支弩箭破风,从斜刺里屋顶的残骸中射出,直取黑影右腿!暗哨动手了。
黑影反应极快,听到风声就往旁边狼狈地一滚。箭簇擦着他大腿外侧飞过,带起一溜血珠子,深深扎进他身后的土里。
“有刺客!”
沈青的暴喝像炸雷,猛地撕裂了夜空。
火把“呼啦”一下从各处亮起。脚步声、刀剑出鞘声像潮水一样漫开,瞬间填满了寨子的寂静。
黑影见行藏败露,竟不再隐匿,猛地从地上弹身而起,速度暴涨,手里攥着一把淬着幽蓝暗光的短匕,不要命似的直扑厢房!
“拦住他!”沈青挥刀从侧翼截上,刀光雪亮。
几乎同时,寨墙外面骤起几声短促的呼哨和打斗声!外面还有人接应,已经和巡防营的哨兵干上了。
叶纨仍隐在暗处,没动。
她目光冷得像冰,锁死那个扑向房门的黑影,然后,缓缓上移——盯住了厢房小窗上方那片檐角的阴影。
果然。
就在沈青和那持匕刺客“铛铛”缠斗的瞬息,厢房小窗上方,一道几乎透明的细线像毒蛇一样垂下来,末端系着个不起眼的皮囊。
另一道黑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像壁虎似的,倒悬在房檐的阴影里了!
那人手指轻轻一弹。
皮囊无声裂开,一股极淡的、带着甜腥味的粉末顺着风,飘向窗缝。
毒!
叶纨瞳孔骤缩,再没半点犹豫,身形如离弦的箭从暗处窜出,同时厉喝:
“闭气!窗上有毒!”
喝声惊动了檐上倒悬的黑影。
那人猛地回头,眼中凶光迸现,见行迹败露,手腕疾抖——
“嗖!嗖!嗖!”
数点蓝芒朝着叶纨面门激射而来!是淬毒的细针。
叶纨腰肢像柳条一样折转,险险避开大半。唯有一枚擦着她左臂飞过,“嗤啦”一声,衣袖裂开,火辣辣的刺痛瞬间炸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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