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埂尽头的老槐树下,莫清尘独自站着。
暮色渐沉,树影晃悠悠的,一看就是专程在等叶纨。
前几日宗门解除了他的禁闭,可身边总跟着惩戒堂的执役弟子,形影不离。
他换了身干净的浅青色杂役服,长发束在脑后,脸色还有些苍白,唯独那双眼睛,比往日亮了不少,郁色散了大半。
见叶纨走来,莫清尘上前两步拱手,声音温和,却带着点藏不住的局促:“叶师妹。”
“莫师兄,你怎么在这儿?”
叶纨拱手回礼,目光扫过不远处站着的执役弟子,心里已经有了些猜测。
莫清尘指尖攥得衣角发皱,神色拘谨:“我是来道谢的。”
“之前灵草园和月见草的事,多谢师妹仗义解围。”
“举手之劳,师兄不必放在心上。”叶纨语气温和,眼底却掠过一丝疑云。
“对你是举手之劳,对我却是雪中送炭。”
莫清尘抬眸,眼神恳切:“我如今处境尴尬,旁人躲都来不及,师妹肯为我说话,这份情分,我记一辈子。”
话锋一转,他像是随口叮嘱:“另外,我知道师妹每天要给柳师姐送宁神花叶。”
“柳师姐丹道天赋高,性子却孤僻执拗,最近看着更是心事重重,她吩咐的事,你务必仔细办,别出岔子。”
“莫师兄好像很了解柳师姐?”叶纨眸光微动,捕捉到他语气里的不对劲。
莫清尘脸上闪过一丝复杂,快得像错觉,转眼就掩饰住了:“以前一起在丹房学过阵子,略知一二。”
“她对药材品质要求极严,这时候更容不得半点差错。”
顿了顿,他像是无意提起:“师妹照看的那片宁神花,长势特别好,是不是用了什么特别的法子?”
叶纨心里暗忖,这话该问你自己才对,面上却不动声色:“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按时浇水除草,许是这儿土质本来就肥沃。”
莫清尘沉默了片刻,忽然开口,语气自然得像同门交流种植心得:“土质啊……”
“叶师妹,后山南坡有种紫纹蚯,它的排泄物混着腐叶,最滋养宁神花这种喜阴润的灵植。”
“你得空了去寻些,浅埋在花根旁,有益无害。”
叶纨心里咯噔一下。
重点来了!
后山南坡,紫纹蚯。
那地方,离清心竹林可不算远!
“多谢莫师兄指点。”她颔首应下。
莫清尘像是松了口气,又闲聊两句便告辞了。
走了没几步,他忽然回头,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最后只低声丢下一句:“万事小心。”
说完,转身融进暮色里,单薄的背影很快消失在田埂尽头。
晚风带着远处宗门晚课的钟声,沉沉地飘过来。
叶纨站在原地,望着他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
莫清尘那句关于紫纹蚯的提醒,在叶纨心里压了两天。
第三日午后,她找了个由头,向孙执事告假半日。
“执事,我想去杂役院库房领换季被褥。”
彼时孙执事正为几株长了黑斑的银叶藤焦头烂额,挥挥手就准了假:“去吧去吧。”
叶纨没去库房,绕了条远路,从青芜田西侧一条没人走的樵径,爬上了后山。
山路荒无人烟,浓荫挡得不见天日。
脚下腐叶厚厚的,脚步声都被吸没了,只剩沙沙的轻响。
越靠近南坡,空气越湿润。
这里背阴少光,草木却长得格外茂盛,藤蔓、苔藓缠在一起,空气中飘着土腥气混着腐叶的味道,透着股诡异的生机。
紫纹蚯倒不难找。
一处湿润的泥坡上,满是蜂窝似的小洞,几尾暗紫色的大蚯蚓,半截钻在土里,半截露在外面慢慢蠕动,身上绕着细细的银纹。
它们的排泄物混着黑腐叶,凝成油亮的深棕色颗粒土,闻着有淡淡的滋养气息。
叶纨蹲下身,拿小铲子小心装了些进皮囊,动作不疾不徐。
泥坡下方十几丈处,是一道被藤蔓盖得严严实实的断崖。
崖下隐约传来潺潺流水声,显然是道深涧。
断崖对面,林木在薄雾里模模糊糊的,叶纨暗自估算——那方向,正是清心竹林!
可惜中间隔着这道天堑和密不透风的林子,根本过不去。
莫清尘借着道谢提紫纹蚯,真的只是好心指点?
叶纨看了半天,也没琢磨出不对劲的地方。
她扎紧皮囊系在腰间,刚要起身,忽然听见一丝异样的声响。
叶纨立刻伏低身子,钻进一丛茂密的蕨类植物后,屏住呼吸细听。
是硬物刮过岩石的声音,断断续续的,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猛地!
一只沾满泥泞的手,突然从藤蔓里探了出来,死死扣住岩角!
一个穿深灰色紧身短打的男人,吃力地攀了上来,背上挎着个鼓鼓囊囊的皮质行囊。
男人约莫三十岁,长相普通,靴底沾着新鲜青苔和暗红色粘土——那是后山深涧底部才有的土!
行囊一角被顶起个方形硬物的轮廓,右手虎口处有层厚厚的茧子,一看就是常年握兵器或工具的练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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