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那囡的探访虽以被温和而坚定地拒之门外告终,但它带来的信息冲击却远未平息。顾知今的分析为整个调查提供了全新的视角:曼那囡并非普通的封闭山村,而是一个与“山神杵”(那罗)存在古老契约关系的特殊守护者社群,其排外源于对“约定破碎”和“外界浊气”的深刻警惕。在这种认知下,任何来自外部的、尤其是与调查“那罗”相关的活动,都可能被他们视为威胁。
因此,沈渊定下的“最小干扰观测”与“迂回信息收集”策略,成为了当前行动的最高准则。然而,这并不意味着停止探索,而是将探索的方式调整得更加隐蔽、更加谨慎,如同在雷区边缘进行精密的扫雷作业。
对“山神杵”本体的观测首先升级。山猫小队驻守的山脊监测站得到了加强和伪装,新的被动传感设备通过隐蔽路线分批运抵。这些设备包括超高灵敏度的宽频段电磁接收阵列(用于捕捉更细微的信号调制)、低功率激光测振仪(用于监测巨柱及周围地面的微震动)、高分辨率热成像与多光谱观测系统(用于持续记录环境变化)、以及一套微型气象与空气质量监测站(记录温度、湿度、气压、风向、特定气体含量等参数)。所有这些设备都以太阳能和高效电池供电,数据通过低截获概率的定向激光链路或间断性的、经过加密和伪装的卫星数据包传回基地,尽可能减少可探测的电磁泄露。
信息中心在吴冕的指挥下,建立了一个专门的“山神杵(那罗)综合监测分析平台”,整合所有传感数据、历史记录、气象信息、甚至包括从公开渠道获取的太阳活动和地磁活动数据,试图寻找“那罗”活动模式与内外部环境因素之间可能存在的、哪怕是极其微弱的关联。
与此同时,对曼那囡的“暗中窥视”也悄然展开。考虑到寨民对外界的敏感度,直接使用无人机飞临上空风险太高。吴冕的团队采取了更加迂回和间接的方式。
首先,他们利用商业卫星和高空长航时侦察机(在获得特别授权后,以其他任务为掩护,偶尔掠过相关空域)获取的周期性高清影像,对曼那囡所在山谷及周边数公里范围进行持续的植被变化分析、热信号监测和地形微变化检测。重点寻找寨内人员活动规律(如炊烟时间、晾晒衣物变化)、是否有新的开垦或建筑痕迹、以及寨子周边有无异常的动物活动或植被死亡区。
其次,在曼那囡小溪的下游约一公里处,一个极其隐蔽的、伪装成天然岩石的水质自动监测站被悄悄部署。它不仅能实时分析溪水的常规理化指标(pH值、溶解氧、浊度、重金属含量等),还搭载了研究部特制的、能够检测极微量特殊有机化合物和同位素异常的传感器模块。曼那囡寨民的生活污水和可能的其他排放物最终会汇入这条小溪,通过分析下游水质,或许能在不惊扰对方的情况下,间接了解寨内的一些基本情况(如人口规模、生活模式、是否存在特殊污染物排放等)。
此外,苏眠的情报网络开始执行顾知今提出的“寻找离散者”任务。他们不再直接询问曼那囡,而是将搜索范围扩大到墨江县乃至邻近几个县的傣族聚居区,尤其是那些历史上有过傩戏表演传统或出过民间艺人的村寨,寻找是否有老人听说过关于“曼那囡”或类似“守护石柱的古老寨子”的传说,或者是否有家庭祖上是从“西边深山里”迁出来的,并且保留着一些与众不同的习俗或器物。这是一项极其细致和需要运气的工作。
几天下来,各个方向的“暗中窥视”都反馈回了一些零碎但值得玩味的信息。
“山神杵”监测站的数据显示,自升级观测以来,“那罗”发出的古老信号(已被吴冕团队昵称为“杵波”)强度一直保持在一个非常稳定的低水平,其规律的“潮汐式”起伏没有明显变化。但传感阵列记录到数次极其短暂(毫秒级)、强度微弱但频率奇特的电磁“尖峰”脉冲,这些脉冲似乎随机出现,与“杵波”的主周期没有明显关联,也并非已知的自然或人为干扰源。同时,激光测振仪捕捉到“山神杵”巨柱及其基部岩体存在一种极其缓慢的、周期约为27小时的、振幅微乎其微的“膨胀-收缩”现象,幅度不足毫米级,但持续存在。这种现象无法用昼夜温差引起的热胀冷缩完全解释。
“就像……那根柱子,或者它下面的东西,在以一个非常慢的节奏……呼吸?”林筱筱看着振动数据图谱,感到一种莫名的寒意。
顾知今则更关注脉冲:“随机尖峰……是系统破损处的不稳定放电?还是某种……内部的‘信息处理’活动产生的泄露?”
对曼那囡的卫星和航拍监测则发现,这个寨子确实如同一个逐渐凝固的时间胶囊。过去一周内,观察到明确的人类户外活动(走出竹楼)次数不超过十次,涉及人员似乎只有四到五人(包括那位持杖老妪和冷硬中年男子)。炊烟每天早晚各出现一次,来源固定为三栋竹楼。没有看到任何农耕、采集或饲养家畜的活动迹象。寨子周围的几小片疑似旧时旱地的区域已经完全被次生灌木覆盖。整个寨子呈现出一种缓慢但不可逆转的“衰亡”与“收缩”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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