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尔济吉特那冰冷的一瞥,如同毒蛇的信子,虽短暂,却让陈伍如坠冰窟,浑身血液几乎瞬间冻结。他死死低着头,手中的磨刀石机械地摩擦着枪头,发出单调刺耳的噪音,试图掩盖自己狂乱的心跳和急促的呼吸。
他能感觉到那道锐利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了致命的一瞬,然后缓缓移开,伴随着马蹄声,向着库房区远去。
压力骤减,但陈伍的后背已被冷汗彻底浸透。他知道,自己已经被那个建州贵人注意到了。是因为自己与众不同的气质?还是因为自己刚才下意识的紧张反应?或者…只是无意中的一扫?
无论如何,这绝非好事!在这些久经沙场、嗅觉敏锐的精英面前,任何一丝破绽都可能招致灭顶之灾!
他必须更加小心,更加隐蔽。
他眼角的余光飞快地扫了一眼不远处依旧僵立的老王头。老王头脸色惨白,眼神空洞,仿佛魂飞天外,显然还沉浸在巨大的恐惧和挣扎中。
不能再等了!必须立刻抓住这个机会,撬开老王头的嘴!
陈伍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他故意放慢了打磨的速度,显得力有不逮,随即捂着肋下,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他踉跄着站起身,朝着堆放杂物的棚子角落走去,那里放着老王头的水囊和一些简单的工具。
他走到老王头身边,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急促而冰冷地说道:“不想死,就跟我来。角落说话。”语气不容置疑,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威胁。
老王头浑身猛地一颤,如同被电击一般,惊恐地看向陈伍,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陈伍那冰冷的眼神和话语,彻底击溃了他最后一丝侥幸。
陈伍不再看他,自顾自地走到棚子最里侧堆放破旧皮子的阴影处,假装寻找东西。
老王头呆立片刻,最终,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他如同提线木偶般,机械地、脚步虚浮地跟了过去,身体微微颤抖。
阴影遮蔽了大部分光线和视线。陈伍背对着外面,目光如刀般钉在老王头脸上,声音压得极低,语速极快:“你看守的药窟,昨夜我进去了。里面的东西,我看到了,也拿到了一点。”
老王头瞳孔骤缩,脸色瞬间死灰,双腿一软,几乎要瘫倒在地。
陈伍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力道之大,掐得老王头痛呼出声。“想活命,就听我的!”陈伍的声音带着地狱般的寒意,“张黑虎和建州人干的勾当,天理难容!朝廷大军转眼即至,这黑石坳顷刻间就会化为齑粉!你想想你的下场!”
老王头眼中充满了绝望的恐惧,涕泪横流,压低声音哀嚎:“好汉…好汉饶命…小的…小的什么都不知道啊…小的只是被逼着干活…”
“闭嘴!”陈伍低喝,“想活,就按我说的做!否则,我现在就喊出来,你看张黑虎是先杀我,还是先扒了你的皮!”
老王头彻底崩溃,瘫软在皮堆上,无声地点头,如同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溺水者。
陈伍心中稍定,知道火候已到,立刻问道:“北边来的建州贵人,叫什么?什么来头?这次来具体要什么?”
老王头颤抖着,语无伦次地低声道:“叫…叫博尔济吉特…听…听说是那边一个很大的官…具体…具体小的也不知道…这次…这次好像是要提走一批刚配好的‘猛火油’和…和‘毒烟子’…还有…还有一批新到的硬弩…”
博尔济吉特!猛火油!毒烟子!硬弩!陈伍心脏狂跳,这些都是军国杀器!
“他们什么时候走?怎么运出去?”陈伍紧迫追问。
“好像…好像是明天天亮前就走…走…走老鹰涧那条秘道…那边有接应…”老王头几乎是有问必答,精神已然崩溃。
老鹰涧秘道!又一个关键信息!
陈伍脑中飞速运转,一个极其冒险、却可能一举数得的计划瞬间成型!
他盯着老王头,一字一句地命令道:“听着!你想活命,就帮我做一件事!办成了,我或许能保你一命!办砸了…你我一起死无葬身之地!”
老王头惊恐地看着他。
陈伍继续低声道:“你想办法,把…把‘库房刘爷的人私藏了最新一批毒烟子,想等风声过了卖高价’这个消息,悄悄透给…透给巡山的老鲁手下那个最冲动的年轻人!记住,要做得自然,像是你无意中听到的抱怨!绝不能让人知道是我让你传的!听懂了吗?!”
老王头愣住了,一时没明白这看似无关的消息有何用意,但在陈伍冰冷的目光逼视下,只能茫然点头。
“重复一遍!”陈伍厉声道。
老王头哆嗦着,结结巴巴地低声重复了消息和要传递的对象。
“很好!”陈伍松开他,“现在,滚回去干活!像平常一样!要是敢露出半点马脚…”他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老王头连滚带爬地逃回原位,拿起工具,双手却抖得几乎握不住。
陈伍也深吸一口气,调整表情,捂着伤口,慢吞吞地走回自己的位置,拿起磨刀石,继续那枯燥的打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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