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微亮,通铺内便响起了监工粗野的吆喝声和鞭子抽打空地的脆响。杂役们如同被驱赶的牲口,挣扎着从肮脏的铺位上爬起,睡眼惺忪地涌向门外,开始新一天的苦役。
陈伍混在人群中,低垂着头,刻意放缓脚步,显得疲惫而麻木。肋下的伤口经过一夜,依旧隐隐作痛,但他更多的精力,都集中在感知周围的每一丝异动上。
昨夜石窟之行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随时可能落下。老王头怎么样了?是否被发现?张黑虎是否已经察觉异常?
空气似乎比往日更加凝滞。巡逻的匪徒目光更加锐利,经过库房区域时,能看到刘疤子叉着腰,脸色阴沉地训斥着几个手下,似乎在清点什么东西,气氛紧张。偶尔有匪徒头目匆匆穿过空场,奔向中央厅堂,神色凝重。
山雨欲来风满楼。
陈伍被老王头指派继续打磨兵器。老王头今日来得稍晚,脸色比昨日更加灰败,眼神躲闪,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惊惶,干活时频频出错,甚至失手打翻了一盒铁钉。他偶尔会偷偷瞥一眼陈伍,目光复杂,既有恐惧,又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探究。
陈伍心中雪亮——老王头肯定醒了,并且发现了异常,但他不敢声张!看守秘窟是他的职责,出了纰漏,张黑虎绝不会轻饶他!他此刻必然如同惊弓之鸟,既怕被人发现失职,又怕那潜入者再次找上他。
这是一个机会!陈伍暗忖。老王头心中有鬼,或许能成为一枚可以利用的棋子。
但他按捺住了立刻接触的冲动。必须等待更合适的时机。
晌午过后,寨子里的气氛陡然变得更加紧绷。
一骑快马狂飙入寨,马上的匪徒浑身是汗,直奔中央厅堂。不久,张黑虎咆哮的声音隐约从厅堂方向传来,虽然听不清具体内容,但那暴怒的情绪却清晰地传递开来。
空场上的匪徒们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面面相觑,脸上露出不安的神色。
很快,消息如同瘟疫般在底层匪徒中悄悄流传开来。
“听说了吗?昨夜后山…好像进人了!”
“啥?不能吧?谁那么大胆子?”
“不知道…好像…药窟那边出了点岔子…”
“嘘!小声点!虎爷正火大呢!听说…听说北边贵人的车队提前到了山口了!马上就要进寨了!”
“这时候出事?我的娘…”
零碎的低语如同针尖,刺入陈伍的耳中。
果然!张黑虎发现了!北边客人也提前到了!
危机瞬间升级!
陈伍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但他强迫自己保持镇定,手中的磨刀石依旧保持着稳定的节奏,只有微微颤抖的指尖泄露着他内心的惊涛骇浪。
他必须立刻做出决断!
很快,黑牙带着几名面色冷厉的匪徒出现在了杂役区,目光如同鹰隼般扫过每一个杂役的脸。
“都听好了!”黑牙声音冰冷,“虎爷有令!从现在起,所有人不得随意走动!各自待在原地干活!谁敢交头接耳,窥探打听,一律按奸细论处,格杀勿论!”
森然的杀气弥漫开来,杂役们噤若寒蝉,纷纷低下头,不敢再看。
黑牙的目光尤其在几个新来的和面相陌生的杂役身上停留了片刻,包括陈伍。陈伍能感觉到那审视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刮过,他努力控制着呼吸和心跳,露出与其他杂役无二的畏惧和茫然。
黑牙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冷哼一声,带人走向别处继续传达命令。
压迫感如同实质的巨石,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陈伍知道,张黑虎已经开始内部排查了。虽然暂时没有直接证据指向他,但一旦北边客人到来,局势会更加复杂,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可能引发雷霆之怒。
他必须在那之前,找到破局之法!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心神不宁的老王头。此刻的老王头,就像是惊惶的兔子,或许最容易咬钩。
趁着监工转头呵斥他人的短暂间隙,陈伍假装去拿新的枪头,经过老王头身边时,用极低的声音,如同自言自语般快速说了一句:“后山的石头…硌脚…”
老王头身体猛地一僵,手中的锤子“哐当”一声掉在地上,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他猛地抬头看向陈伍,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难以置信!
陈伍却看也没看他,径直走了过去,仿佛刚才那句话只是无意识的嘟囔。
但这句没头没尾的话,对于昨夜刚在秘窟外被袭击、心中惊疑万分的老王头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这几乎明示了昨夜潜入者就是眼前这个看似老实的“陈五”!
老王头浑身颤抖,呆立在原地,冷汗涔涔而下。他张了张嘴,似乎想喊,却又死死忍住。举报陈五?那他自己看守失职、秘窟可能被潜入的事情也会暴露!张黑虎的酷刑他想想就不寒而栗!不举报?这个陈五到底是什么人?他想干什么?他会不会再次…
巨大的恐惧和矛盾几乎将老王头撕裂。
陈伍没有回头,但他能感觉到老王头那几乎要将他洞穿的惊恐目光。鱼饵已经撒下,就看鱼会不会上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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