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太少。
少到让人心慌。陈伍和王老歪各自揣着那点活命的希望,在营区角落面面相觑,腹中的轰鸣是此刻最真实的语言。
“得掺东西,”王老歪舔着干裂的嘴唇,眼睛四下逡巡,“光这点米,塞牙缝都不够,熬不过两天。”
野菜,树皮,草根。
这些字眼在陈伍脑子里打转,另一个世界的记忆让他对此感到陌生甚至抗拒,但烧灼的胃囊很快碾碎了那点无用的矜持。
两人挤出溃兵聚集的窝棚区,在关隘边缘残破的土墙根、废弃的屋基角落搜寻。能入口的东西早已被无数双手薅过无数遍,只剩下最坚韧难啃的、或是深埋土里的那一点残余。
王老歪经验老道,扒开一片枯黄的草丛,仔细辨认着底下 barely(几乎)看不见的嫩芽,或用削尖的木棍撬起某种块茎。陈伍学着他的样子,手指在冰冷坚硬的土地上抠挖,很快变得麻木,指甲缝里塞满黑泥。
收获寥寥。几把辨不出原貌的枯瘦野菜,几块指头大小、沾满泥土的根茎。这就是全部。
回到角落,寻了个没人要的破瓦罐,捡来些碎柴。王老歪宝贝似的从怀里掏出火折子,吹了又吹,才引燃一点微弱的火苗。
瓦罐架在几块石头上,倒入浑浊的冷水,再把那点珍贵的米和挖来的“野菜”小心翼翼放进去。水渐渐滚沸,米粒和野菜在浑浊的水里翻滚,散发出极其微弱的、却足以让周围几个一直暗中盯着的溃兵喉头滚动的气息。
等待的时间漫长而煎熬。陈伍死死盯着瓦罐里那点逐渐变得粘稠的糊糊,仿佛那是世间唯一的珍宝。
终于,王老歪低声道:“差不多了。”
他熄了火,用两根树枝夹起滚烫的瓦罐,准备分食。
就在这时,三四个身影围了过来。为首的是个脸上带疤的汉子,正是昨日在溃败中抢过少年糊糊的疤鼠。他眼神浑浊,嘴角带着一丝不怀好意的笑,目光直接落在还在冒热气的瓦罐上。
“哟,开小灶呢?”疤鼠的声音沙哑,带着明显的威胁,“兄弟们饿得前胸贴后背,见者有份吧?”
他身后的几人也都面色不善地往前凑了凑,隐隐将陈伍和王老歪堵在墙角。
王老歪脸色一白,端着瓦罐的手微微颤抖,勉强挤出一点笑:“疤鼠哥……就,就一点野菜糊糊,都不够塞牙缝的……”
“塞牙缝也是粮啊!”疤鼠劈手就来夺那瓦罐,“老子们替你们在前面挡刀,吃点东西怎么了?!”
王老歪下意识往后一缩,滚烫的瓦罐边缘蹭到他手上,烫得他嘶了一声,却死活不松手。
陈伍猛地站起身,挡在王老歪身前,心脏跳得厉害,血往头上涌。他知道自己瘦弱,根本不是这些兵痞的对手,但那罐糊糊是他们活下去的唯一指望。
“滚开!”疤鼠见有人敢拦,戾气顿生,一拳就朝陈伍面门捣来!
拳风扑面。陈伍脑子里嗡的一声,几乎来不及思考,身体却像是被某种本能驱动,猛地向右侧极其别扭地一偏——那不是他习惯的闪避方式,更像是身体自己做出的、一个极其细微却又恰到好处的规避动作!
疤鼠势在必得的一拳,竟擦着他的耳廓打了个空!
力道用老,疤鼠自己都愣了一下。
陈伍自己也愣住了。刚才那一下……
没等他想明白,疤鼠恼羞成怒,骂了一句“小崽子!”,再次扑上,这次是直接踹向陈伍小腹!
陈伍根本来不及躲闪,被一脚踹中,剧痛瞬间席卷全身,他闷哼一声,蜷缩着倒地,五脏六腑都像是移了位。
“伍子!”王老歪惊叫。
疤鼠狞笑着,再次伸手抓向那瓦罐。
眼看最后一点活命粮就要被夺走——
突然!
“砰!”一声闷响。
一块拳头大的硬土块不知从哪个方向飞来,精准无比地砸在疤鼠伸出的手腕上!
“啊!”疤鼠惨叫一声,缩回手,手腕肉眼可见地红肿起来。
“谁?!他娘的谁?!”疤鼠又惊又怒,捂着手腕四下张望。
他身后那几个跟班也吓了一跳,紧张地环顾左右。
营区角落里人影幢幢,大多麻木地看着,少数几个眼里有点幸灾乐祸,却没人出声,更没人站出来。
刚才那土块来得太快太突然,根本没人看清是从哪儿飞来的。
疤鼠目光凶狠地扫过人群,最终落在蜷缩在地的陈伍和死死护着瓦罐的王老歪身上,眼神惊疑不定。手腕上的剧痛提醒他,刚才那一下力道十足,绝不是普通溃兵随手能扔出来的。
他咬了咬牙,又扫了一眼周围那些沉默的、看不清深浅的人群,最终恶狠狠地朝陈伍啐了一口。
“妈的,晦气!我们走!”
他捂着手腕,带着几个同样心里发毛的跟班,骂骂咧咧地快步走了,没再回头看那罐糊糊。
王老兀自不敢相信,愣了好一会儿,才赶紧放下瓦罐,去扶地上的陈伍:“伍子?没事吧?伤着没?”
陈伍捂着肚子,疼得冷汗直冒,勉强摇摇头。他挣扎着坐起来,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投向刚才人群的方向。
是谁?
那块土块……
他仔细回想那土块飞来的轨迹和力道,精准,狠辣,直接打退了疤鼠。绝不是普通溃兵能做到的。是那个百户?还是……那个黑影?
他心脏莫名一紧。
王老歪已经把瓦罐端过来,罐里的糊糊洒了一点,但大部分还在。他心有余悸地四下看看,压低声音:“快,赶紧吃了!免得再招人来!”
两人再顾不上其他,也顾不得烫,徒手抓着滚热的糊糊,拼命往嘴里塞。粗糙的野菜梗子刮着喉咙,那点稀薄的米浆几乎尝不出味道,但落入胃袋的实在感,却带来了片刻虚弱的安心。
陈伍吃着糊糊,肚子还在隐隐作痛,目光却再次警惕地扫过周围。
一张张麻木的、饥饿的、冷漠的脸。
看不出任何异常。
那个在暗中出手的人,像一滴水融入了大海,再无痕迹。
只有手腕上还残留着被土块击中痛感的疤鼠,躲在远处另一个角落,一边揉着手腕,一边用阴鸷惊疑的目光,时不时地剜向陈伍的方向。
这小子……邪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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