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不高,却像一把冰锥子,瞬间凿透了窝棚里凝固的恐惧。
“陈伍!出来!”
火把的光在棚口晃动,将几条拉长扭曲的人影蛮横地投映进来,如同索命的鬼差。
窝棚里死寂了一瞬,随即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倒抽冷气的声音和身体猛地绷紧的窸窣响动!所有假装沉睡的人都在这一刻惊醒了,惊恐地睁大眼睛,看向棚口,又飞快地瞥向角落里的陈伍。
王老歪猛地抓住陈伍的胳膊,手指冰凉,抖得厉害。
陈伍只觉得全身的血液“嗡”一声冲上头顶,又在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冰冷的麻木。怀里的空瓶硌着胸口,那刚咽下的药粉似乎还在喉咙里散发着苦涩的余味,带来一股诡异的、冰冷的清醒。
来了。
到底还是来了。
是那把总等不及,要彻底清洗?还是那黑袍人……递出药瓶后的下一步棋?
他脑子里乱糟糟地闪过无数念头,身体却像是被那声音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陈伍!滚出来!别让老子进去揪你!”棚外的声音更加不耐烦,带着明显的戾气。
陈伍深吸一口气,那口气冰得肺叶都疼。他慢慢掰开王老歪冰冷颤抖的手指,用眼神示意他别动,然后,极其缓慢地站起身。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又像是踩在碎玻璃上。他能感觉到无数道惊恐、同情、乃至庆幸(幸好不是自己)的目光黏在他背上。
挪到棚口,火光刺得他眼睛微眯。
外面站着四个兵丁,不是把总平日带的亲兵,而是穿着更为齐整、带着关隘巡哨腰牌的军士,为首的是一个面生的队官,脸色冷硬,眼神里公事公办的漠然。
“走。”那队官根本不废话,扫了陈伍一眼,转身就走。两名兵丁立刻上前,一左一右,并非搀扶,而是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押送姿态,夹着他就跟了上去。
火把的光晕在黑暗中晃动,照亮脚下坑洼不平的路。
陈伍的心提在嗓子眼,脑子里飞速盘算。不是把总的人?巡哨的?为什么是巡哨的人来提他?要去哪?
他偷偷观察两旁押送的兵丁,他们面色冷峻,目不斜视,看不出任何端倪。
怀里的空瓶像一块冰,贴着皮肉。那药力似乎在缓缓发散,一股冰冷的力量在他枯竭的经脉里游走,驱散了部分虚弱,却也让他对周围的感知变得更加敏锐——他能清晰地听到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兵丁铠甲摩擦的轻响,甚至远处夜枭的啼叫。
这种异常的清醒,在这种情境下,反而加剧了他的恐惧。
他们并没有走向把总通常所在的中军帐区域,也没有往粮台或武库的方向去,而是拐向了关隘内区,那片军官和文官驻跸的、相对安静的院落方向。
越走,陈伍的心越沉。
难道……直接捅到上面去了?
穿过一道有兵丁守卫的拱门,环境陡然一变。肮脏混乱的溃兵窝棚被甩在身后,眼前是相对整洁的石板路和几排规整的瓦房。空气里的臭味也淡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肃穆的气氛。
队官在一处挂着气死风灯的小院门前停下。门前站着两名按刀而立的家丁,眼神锐利地扫视过来。
“人带到了。”队官对家丁道。
一名家丁点点头,推开院门:“进去,等着。”
队官示意兵丁松开陈伍,自己则带着人转身离去,没有丝毫停留。
陈伍被那家丁不轻不重地推了一把,踉跄跨过门槛。
院子不大,青砖铺地,角落里放着几个陶缸,正面是一间亮着灯火的堂屋。门窗紧闭,看不清里面。
院子里空无一人,只有夜风刮过,吹得那盏气死风灯轻轻摇晃,投下幢幢黑影。
陈伍僵立在院子当中,手脚冰凉,连呼吸都放得极轻。堂屋里的灯光,在他眼中如同巨兽蛰伏的独眼,散发着无声的压力。
时间一点点流逝。
堂屋里没有任何动静。
只有风灯摇晃的吱呀声,和他自己越来越响的心跳声。
那药力带来的冰冷清醒,让他无法麻木,只能无比清晰地感受着这份未知的煎熬。
他会被如何处置?
审问?用刑?还是像张犟驴一样,被安上个莫名其妙的罪名,无声无息地消失?
黑袍人……他知道自己此刻在这里吗?
那瓶药,到底是帮了他,还是加速了他的死亡?
就在他几乎要被这死寂的压力压垮时——
“吱呀——”
堂屋的门,从里面被推开了。
一个身影迈步走了出来。
并非想象中身着官袍的大人物,也不是凶神恶煞的狱吏。
而是那个……他一直以为只会出现在校场边缘的——
黑袍人。
他依旧裹在那身宽大的黑袍里,面容隐藏在阴影下,悄无声息地走到院中,停在陈伍面前几步远的地方。
冰冷的、审视的目光,如同实质,落在陈伍脸上。
陈伍的心脏猛地一缩,几乎停止了跳动。
果然是他!
黑袍人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仿佛在评估一件物品的成色。
过了足足十几息,就在陈伍几乎要窒息的时候,黑袍下,才传出一个低沉平稳、听不出任何情绪的声音。
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钻进陈伍的耳朵,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
“你想死,还是想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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