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鸹岭的硝烟尚未完全散去,但其带来的影响已如巨石入水,在振川营内外激起千层浪。李铁柱带队凯旋,虽有些许伤亡,但成功击溃后金精锐小队、擒获重要俘虏、并带回关键物品的消息,极大地提振了营中士气。然而,核心层却无暇庆功,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枚新获得的青铜鸦符和那几封来自炭窑的火漆信件上。
议事堂内,烛火通明。陈伍、灰鸢、周老爹、冯七,以及刚刚卸甲还带着一身血腥气的李铁柱围桌而坐。桌面上,并排放着两枚青铜鸦符——一枚是陈伍自抚顺关道观所得,古朴深邃,鸦眼似乎蕴含着某种灵性;另一枚则来自老鸹岭之战,形制相似,但细节处略显粗糙,鸦眼刻痕也更为生硬,透着一股阴冷之气。
“看来这鸦符,并非独一无二。”灰鸢仔细对比后,沉声道,“似有等级或流派之分。伍哥手中这枚,恐怕更为核心。”
陈伍点了点头,目光转向那几封小心拆开的信件。信上的文字并非汉字,而是掺杂着一些蒙文符号和难以辨识的标记,显然经过加密。但其中一封信的末尾,有一个清晰的红色印章,图案正是一只展翅乌鸦,与粗糙鸦符上的形态几乎一致。
“能破译吗?”陈伍看向灰鸢。振川营目前极度缺乏精通多种语言和密码的专门人才。
灰鸢面露难色:“需要时间。这些符号标记很古怪,不像是常见的军中密语或江湖暗号。或许……那个俘虏能提供点线索?”她指的是那个服毒未遂、被紧急救治后尚且吊着一口气的黑袍人。
“带上来!”陈伍下令。
很快,两名亲兵将一名脸色惨白、气息微弱的黑袍人架了进来。他身上的黑袍已被除去,露出一张平平无奇、却因痛苦而扭曲的中年男子的脸。冯七用特制的银针和药草暂时压制了他体内的毒性,但也明言,此人脏腑受损极重,随时可能毙命。
陈伍拿起那枚粗糙的鸦符,走到俘虏面前,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认识这个吗?说出来,给你个痛快。否则,冯匠头有的是法子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那黑袍人艰难地抬起眼皮,看到陈伍手中的鸦符,瞳孔猛地一缩,闪过一丝混杂着恐惧和狂热的神色,他嘴唇翕动,发出微弱的声音:“……乌……乌神……使者……你们……亵渎……”
“乌神?使者?”陈伍捕捉到关键词,追问道,“你们是什么组织?潜入振川岭有何目的?这鸦符究竟代表什么?”
黑袍人剧烈咳嗽起来,呕出几口发黑的血液,脸上泛起一种不正常的潮红,似乎是回光返照。他死死盯着陈伍,眼神变得诡异:“……大势……不可挡……鸦影……所至……大明……将倾……你们……螳臂……挡车……”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脑袋一歪,彻底没了气息。
俘虏死了,只留下几句含义不清、却令人心惊的呓语。“乌神”、“使者”、“鸦影”、“大明将倾”……这些词语组合在一起,勾勒出一个庞大、神秘且野心勃勃的地下组织的轮廓。
“看来,这伙人图谋甚大,绝非简单的细作或杀手。”周老爹捻着胡须,面色凝重。
陈伍沉默片刻,对灰鸢道:“尸体处理掉,务必干净。这些信,想办法找可靠的人看看,营内没有,就想办法联系江南的‘墨先生’,或者看看那些新投靠的读书人里,有没有精通杂学的。记住,要绝对保密。”
“明白。”灰鸢郑重地将信件收好。
就在这时,一名哨探匆匆来报:“营官,曹文诏大营有使者到!已至隘口外,要求面见营官!”
众人精神一振,真正的考验来了。曹文诏在收到信、并派兵探查了老鸹岭战场后,终于派来了使者。他的态度,将直接决定未来振川营与明朝官方势力的关系走向。
陈伍略一思索,下令:“请使者到前寨客厅,以礼相待,我稍后便到。铁柱,你带人守在厅外,没有我的信号,任何人不得擅入。灰鸢,检查一下使者随行人员。老爹,准备些酒食,但不必过于隆重。”
安排妥当,陈伍独自在议事堂静坐片刻,将两枚鸦符小心收起。他意识到,自己似乎无意间卷入了一个远比明末乱世表象更深沉的漩涡之中。但眼下,他必须先处理好与曹文诏的关系,渡过这场迫在眉睫的危机。
片刻后,陈伍换上一身较为整洁的布衣,并未穿甲佩剑,从容不迫地走向前寨待客的厅堂。厅内,一名身着明军低级武官服色、神色精干的使者已然在坐,见到陈伍进来,不卑不亢地起身行礼。
“末将曹参将麾下千总,王朴,奉我家将军之命,特来拜会陈首领。”使者王朴说话干脆利落,目光快速扫过陈伍,带着审视的意味。
“王千总不必多礼,请坐。”陈伍在主位坐下,神态平和,“曹将军派千总前来,不知有何指教?”
王朴坐下,开门见山:“陈首领,我家将军感谢贵方此前通报敌情。老鸹岭之事,我军已查验,确系一股精锐武装,已被剿灭。将军想问,陈首领在信中所言‘共逐豺狼’、‘开隘口以示诚意’,具体何解?此外,将军对那股武装的来历以及贵方如何获悉其行踪,亦颇为关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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