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隘,地处振川岭西南方向约八十里,是连接昌平州与振川营核心区域的咽喉要道。两侧山崖陡峭,怪石嶙峋,仅中间一条蜿蜒官道可供大军通行,地势极为险要。李铁柱率领的山地营精锐,就潜伏在这片浓密的山林之中,如同蛰伏的猎豹,等待着猎物的出现。
按照陈伍的指令,李铁柱强压下好战之心,严格执行侦察与威慑任务。他派出最得力的哨探,化装成樵夫、猎户,将侦察范围向外延伸了二十里,牢牢盯死了官道来路。
第三日黄昏,哨探回报:关宁军先锋骑兵约五百骑,已抵达隘口外三十里处的张家堡驻扎,主将为曹文诏麾下游击将军孙守法。大军行军果然如灰鸢情报所示,速度不快,且在张家堡停下后便忙于安营扎寨,并无立即进兵的迹象。
“才五百人?还是个游击?”李铁柱蹲在一块巨石后,用粗糙的手掌摩挲着下巴上的胡茬,眼中闪过疑惑,“曹文诏自己带着主力在后面磨蹭啥?瞧不起俺们振川营?”
副手在一旁低声道:“李头儿,营官让咱们威慑,摸清虚实。他们人少,又刚扎营,正是疲惫的时候,要不……俺带一队兄弟晚上去摸他一下,宰几个哨兵,抢些马匹回来,让他们知道知道厉害?”
“放屁!”李铁柱低声呵斥,“营官说了,没命令不准动手!你当这是打草谷呢?”他虽然性子直,但对陈伍的命令执行起来却毫不含糊。他思索片刻,下令道:“去,挑几个眼神好、手脚麻利的兄弟,带上强弓,但不是去杀人。等天黑透了,往他们营地方向射几支箭过去,箭杆上给俺刻上‘振川营巡山至此’的字样。射完就走,不准纠缠!”
“啊?这……这是干啥?”副手不解。
“蠢!”李铁柱瞪了他一眼,“这叫敲山震虎!告诉他们,咱们知道他们来了,而且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让他们睡不踏实,又抓不着咱们的影子,这比杀他们几个人还难受!赶紧去办!”
“是!”副手恍然大悟,连忙去安排。
是夜,孙守法营寨外围,几支刻字的箭矢悄无声息地钉在了哨塔和营门附近的木桩上,引起了关宁军一阵不小的骚动,巡逻队加强了一倍,但连振川营士兵的影子都没找到。消息传回中军,孙守法又惊又怒,却也不敢在夜间贸然进山搜索,只好加派岗哨,严令戒备。
与此同时,远在振川岭的陈伍,收到了灰鸢通过驯养的信鸽传来的最新密报。密报证实了曹文诏主力仍在慢吞吞地行军,并且指出了关键一点:昌平州提供的粮草严重不足,曹文诏军中部将对此怨声载道,与昌平州派来的督粮官发生了数次争执。
“果然如此。”陈伍将密报在烛火上点燃,看着它化为灰烬。“朝廷内部倾轧,地方敷衍塞责,纵是猛将亦难为无米之炊。曹文诏此刻,恐怕比我们更难受。”
他立即修书两封。一封给李铁柱,重申“威慑为主,避免决战”的原则,但授权他可进行小规模、非致命的骚扰战术,进一步疲惫和激怒敌军,尤其是针对其粮道进行袭扰。另一封,则通过秘密渠道,送往昌平州城内,收信人赫然是那位与孙知州有矛盾的监军太监王之心。信中内容无人知晓,但灰鸢回报,信已安全送达。
接下来的几天,黑风隘附近上演了一场诡异的“猫鼠游戏”。李铁柱的山地营将士凭借对地形的熟悉,神出鬼没。他们时而深夜在关宁军营外擂鼓呐喊,时而用粗制的投石机将腐烂的动物尸体抛入营中,时而在其取水的水源上游撒入巴豆粉末,更多时候是冷箭骚扰,专射火把、旌旗,或者将领帐篷的帘子。
孙守法所部不堪其扰,士气低落。几次组织兵力进山清剿,却都在复杂山地中被牵着鼻子走,要么扑空,要么遭遇陷阱和冷箭,损兵折将,连对手的主力在哪都摸不清。关宁军骑兵的优势在崎岖山林中荡然无存。
消息传到后方慢行的曹文诏主力军中,这位素以勇悍着称的参将终于坐不住了。他亲自率领一千精锐,快马加鞭赶赴黑风隘前沿。
曹文诏年约四旬,面色黝黑,身形魁梧,一身风尘仆仆的征尘也掩不住眉宇间的悍勇之气。他视察了孙守法疲惫不堪的营寨,又详细询问了连日来的遭遇,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废物!”他斥责了孙守法一句,但更多的是对当前局势的恼怒。“一股草寇,竟将尔等弄得如此狼狈!这振川营,绝非寻常流寇可比。”
他走到营寨边缘,眺望着远处云雾缭绕、如同巨兽匍匐的振川岭山脉,目光锐利。对方战术刁钻,熟悉地形,显然是想把他拖在山地消耗。而昌平州那边粮草不济,朝廷催促进兵的文书却一封比一封急……曹文诏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憋闷。
“参将大人,”一名亲信低声建议,“贼寇狡诈,依仗地利。不如暂退数里,择平坦处扎营,诱其下山决战?”
曹文诏沉吟未语。他何尝不想决战,但对方会轻易上当吗?就在他权衡之际,一名哨骑飞驰来报:“大人!前方隘道发现异常!有一辆无人的马车挡在路中,车上插着一杆白旗,旗上写着……写着‘请曹将军阵前一叙’!”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