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呜——”
低沉凄厉的号角声如同垂死巨兽的哀嚎,一遍遍撕裂黎明前的寂静。西方天际,那最后一丝残存的夜色被无数摇曳的火把彻底点燃,映照出黑压压一片蠕动的潮水——那是“座山雕”赵磐的主力,前锋已抵近石头堡一箭之地。
石头堡低矮但坚实的寨墙上,李铁柱如一尊铁铸的煞神,矗立在最前沿。他**的上身布满旧伤疤,在火把光下泛着油亮的光泽,新披上的皮甲束得紧绷绷。他目光死死盯着下方如同蚁群般涌来的敌影,粗大的指关节因过度用力握着刀柄而发白,但声音却异常沉稳,透过凛冽的晨风传遍堡内每一个角落:
“都给老子听好了!弩手!听老子号令,贼人进入百步再发矢,谁他娘的敢先手浪费箭,老子剁了他的手!滚木手!看准了,往人堆里砸!刀牌手!守好垛口,一个活物也不许放上来!”
他的吼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压下了新兵们因恐惧而粗重的喘息。士卒们按照连日操练的部署,各就各位。弩手们蹲在垛口后,冰冷的弩臂贴着脸颊,呼吸间全是铁锈和汗水混合的味道。辅兵们两人一组,抬着沉重的滚木礌石,堆放在墙头预设的位置,每一次放下都发出沉闷的响声。
寨墙之下,“座山雕”的前锋贼兵已然开始冲锋。这些多是裹挟来的流民或积年悍匪,口中发出毫无意义的嚎叫,挥舞着五花八门的兵器,乱哄哄地涌向堡墙。他们仗着人多,似乎想凭一股血气一鼓作气踏平这小小的堡垒。
“稳住……稳住……”李铁柱眯着眼,心中默数着距离。贼兵先锋杂乱无章的脚步踏得地面微微震颤,狰狞的面孔在火光下越来越清晰,甚至能听到他们粗野的叫骂。
八十步……七十步……
贼兵已进入普通弓箭的有效射程,但堡上依旧寂然无声,只有山风呼啸。这种死寂反而让冲锋的贼兵心生迟疑,速度不由得慢了几分。
六十步!已能看清最前面贼兵脸上贪婪而扭曲的表情!
“弩手!”李铁柱猛然暴喝,声如炸雷,“放!”
“嗡——!”
一片令人头皮发麻的弓弦震响!早已蓄势待发的第一排弩手猛地扣动悬刀,近百支粗重的弩箭离弦激射,形成一道致命的黑色瀑流,瞬间泼向贼群!
“噗嗤!噗嗤!”
箭簇入肉的闷响和凄厉的惨嚎几乎同时爆发!冲锋的贼兵如同被无形的镰刀扫过,最前排的人成片倒下!强劲的弩箭甚至能穿透单薄的皮甲,将人体狠狠钉在地上!攻势为之一滞!
“第二排!上前!放!”李铁柱的命令毫不停歇。
第二排弩手迅速踏前,越过正在紧张装填的第一排同伴,再次齐射!又是一阵箭雨倾泻,将试图继续前冲的贼兵射翻在地。
两轮弩箭,有效地遏制了贼兵的锋锐。但“座山雕”部众毕竟人多势众,在头目声嘶力竭的督战下,后续贼兵踏着同伴的尸体,再次涌上,并且开始向墙根逼近。更有数十名身着杂乱皮甲、看似精锐的悍匪,手持藤牌或简陋的木盾,掩护着扛着简陋木梯的队伍,加速冲锋。
“滚木!礌石!给老子砸!”李铁柱抄起脚边一块脸盆大的石头,吐气开声,猛地向下砸去!石头带着呼啸的风声,精准地命中一个刚刚架起木梯的贼兵头顶,顿时脑浆迸裂!
“砸!”
随着军官们的呼喝,墙头上的滚木礌石如同冰雹般落下!巨大的原木沿着陡峭的堡墙滚落,携带着千钧之势,所过之处,筋断骨折,惨不忍睹。石块砸在盾牌上发出沉闷的巨响,连人带盾一同砸翻。
贼兵的第一次凶猛攻势,在石头堡守军有条不紊的抵抗下,暂时被遏制在墙下数十步的区域,留下数十具尸体和哀嚎的伤兵。空气中弥漫开浓重的血腥味。
然而,这仅仅是开始。
贼兵中军阵中,那面绣着狰狞飞鹰的大纛旗下,“座山雕”赵磐面沉如水。他干瘦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有眼角细微的抽搐暴露了他内心的不耐。前锋的受挫似乎在他意料之中,却也让他觉得颜面无光。
“废物!”他低声骂了一句,对身旁一个穿着号衣、作军官打扮的人冷冷道,“王千总答应给的老虎凳(一种重型弩)呢?还有,让咱们的‘宝贝’亮亮相,给陈伍小儿打个招呼!”
那军官应诺,转身传令。不多时,贼阵后方一阵骚动,数架明显是军制制式的床弩被推了上来,虽然老旧,但那粗如儿臂的弩箭依旧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杀气。同时,约莫百余名装备明显精良、阵型也齐整许多的贼兵被调到了前沿。这些贼兵个个神情凶悍,手持制式腰刀,甚至有一部分人披着缴获的明军棉甲,显然是其核心战力。
“瞄准寨墙!放!”随着贼人头目令下,床弩的绞盘发出刺耳的嘎吱声,巨大的弩箭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狠狠撞向石头堡的寨墙!
“砰!轰!”
土木夯筑的寨墙剧烈震动,被弩箭命中处,泥土簌簌落下,出现明显的凹坑!虽然未能直接破墙,但这种重武器的威慑力极大,墙头守军被迫低头隐蔽,攻势为之一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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