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室内的长明灯焰不安地跳动着,将陈伍和灰鸢的身影投在冰冷石壁上,拉长又缩短,如同他们此刻难以平静的心绪。与“典簿”的密谈虽定下了反击的基调,但前路之凶险,依旧如万丈深渊,令人心悸。
陈伍靠坐在石凳上,闭目凝神,努力调息,试图将“青鹤涎”残存的药力与自身微弱的内息更好地融合。左臂伤处的麻痒感愈发明显,是新肉生长的征兆,但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虚弱和酸痛,仿佛整个身体被掏空后又勉强填入了棉絮。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肺腑深处的钝痛,提醒着他距离真正的康复还差得远。然而,腊月初七的阴影已如同悬顶之剑,没有时间让他慢慢休养。
灰鸢则警惕地守在密道入口处,耳朵捕捉着上方石屋乃至巷弄外的任何风吹草动。老刀离去后,这地下石室便成了绝对的孤岛,安全,却也令人窒息。
时间在压抑的寂静中缓慢流逝。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就在陈伍几乎要因疲惫和伤痛再次陷入昏睡时,密道上方终于传来了约定好的、三轻两重的叩击声。
灰鸢精神一振,看向陈伍。陈伍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锐利,微微点头。
灰鸢立刻走到入口下方,用同样的节奏回应。
片刻后,密道石板再次滑开,老刀那张布满皱纹的脸探了下来,低声道:“人到了。”
话音未落,三个身影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依次滑入石室。动作干净利落,落地无声,显然都是身手不凡之辈。
陈伍强撑着站起身,目光如电,迅速扫过这三人。
为首一人,年约三十,身材精悍,面容普通,属于扔进人堆里就找不出来的那种,但一双眼睛却异常沉稳冷静,透着历经风霜的干练。他穿着半旧的灰色短褐,腰间鼓鼓囊囊,似乎藏着家伙。
第二人则是个瘦小枯干的老头,佝偻着背,脸上堆满褶子,一双手却异常粗大,指节突出,布满老茧,指甲缝里还残留着些许油污和金属碎屑。他眼神浑浊,却偶尔闪过一丝精明的光,像个常年与机械打交道的工匠。
第三人最为年轻,约莫二十出头,面色蜡黄,眼神有些游离,带着几分市井混混的油滑和警惕,穿着一身不合体的宽大号衣,缩着脖子,似乎有些紧张。
老刀退到一旁,沙哑道:“人交给你们了。如何用,是你们的事。”说完,他便再次融入阴影,仿佛从未出现过。
石室内,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微妙。新来的三人目光也齐齐落在陈伍身上,带着审视、疑惑,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毕竟,眼前的陈伍脸色苍白,气息虚弱,站姿都需要灰鸢稍稍搀扶,实在不像个能领头做大事的样子。
陈伍将他们的神色尽收眼底,心中明了。非常时期,需用非常手段,容不得半点客气和犹豫。他深吸一口气,压下身体的虚弱,目光陡然变得锐利如刀,缓缓扫过三人,声音虽沙哑,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势:
“报上名号,所长何技。”
那精悍汉子率先抱拳,声音平稳:“卑职赵振川,原京营夜不收哨长,擅潜行、追踪、搏杀。”言简意赅,透着军旅的干脆。
那瘦小老头咳嗽两声,慢悠悠道:“老朽冯七,早年在内府兵仗局混过饭,会点机关消息、开锁破障的微末伎俩。”他说话时,手指无意识地捻动着,仿佛在摆弄什么看不见的机括。
那年轻混混模样的家伙缩了缩脖子,挤出一丝谄笑:“小的…小的刘三儿,南城一带混饭吃,消息…消息还算灵通,认得些三教九流的朋友…”语气有些底气不足。
陈伍心中迅速评估:赵振川是难得的实战精锐,可堪大用;冯七身怀奇技,正是探查密所所需;刘三儿虽看似不堪,但其市井底层的身份和关系网,或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好。”陈伍点头,不再废话,直接走到石桌前,将“典簿”派人送来、已铺开在桌上的“金台”周边精细舆图指给三人看,“我们的目标,是这里——西直门外‘金台’地区。腊月初七,‘乌台’逆党将在此有大动作。我们的任务,是在之前,摸清其兵力部署、暗哨分布、核心人物藏身之处,尤其是找到‘掌柜’的踪迹!”
三人闻言,脸色皆是一凛。显然,“乌台”和“金台”这两个词,带给他们巨大的压力。
陈伍继续道:“时间紧迫,我们需分头行动,协同侦察。赵振川,你负责‘金台’外围地形勘察,尤其是可能隐藏人马或物资的废弃建筑、林地沟壑,绘制详图,标注明暗哨可能位置。”
“冯七,你重点排查‘金台’区域内,所有看似寻常却可能有地下结构或隐秘通道的宅院、商铺,尤其是近期有异常动静或陌生面孔出入的地方。你的手艺,或许能发现常人看不到的线索。”
“刘三儿,你利用你的关系,混入‘金台’附近的市井底层,茶楼酒肆、脚行赌坊,打听一切关于陌生大户、夜间异动、车辆往来异常的传闻。记住,要巧妙,不可暴露意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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