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哨子的人?‘磨刀石’让你们来的?”
冰冷的声音如同淬火的钢针,骤然刺破废弃勘验房内死寂的空气!门口那高瘦力士的身影,在昏暗光线下如同一尊没有温度的雕像,锐利的目光死死锁定在灰鸢手中的骨哨上,更在陈伍身上短暂停留,带着审视与毫不掩饰的警惕。
灰鸢心脏猛地一缩,下意识地将陈伍护在身后,另一只手已悄然按向腰后暗藏的短刃,沉声应道:“正是!‘磨刀石’命我二人前来,有十万火急之事,需面呈上官!”
那力士眼神微动,似乎在快速权衡,目光再次扫过陈伍那明显不适的姿态和苍白的脸色,沉默了片刻,才缓缓侧身,让开通往门外的路径,声音依旧冰冷无波:“跟我来。莫出声,莫乱看。”
没有多余废话,他转身便向外走去,步伐轻捷而无声,显是身手极为了得。
灰鸢与陈伍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凝重。此人反应太过平静,是友是敌,尚未可知。但此刻已无退路,只能跟上。
两人紧随那力士走出破屋,外面是一条更加幽深、两侧皆是高耸狱墙的狭窄通道,空气中那股淡淡的血腥和腐朽气息愈发浓重,隐约的呻吟和铁链拖曳声仿佛就在墙后,令人毛骨悚然。
力士对这里的地形极为熟悉,领着两人在迷宫般的通道和拱门间快速穿行,避开几处有灯火和守卫的岗哨,专挑最阴暗偏僻的路径。一路无言,只有三人压抑的脚步声和远处传来的、令人不安的声响。
陈伍强忍伤痛,咬牙紧跟,心中警惕已提升至顶点。这诏狱如同巨大的蚁穴,阴森可怖,每一步都仿佛踏在深渊边缘。
终于,那力士在一扇毫不起眼、与其他狱室无异的厚重铁门前停下。他再次警惕地环顾四周,确认无人跟踪后,从怀中掏出一把奇特的、带有齿轮机关的钥匙,插入锁孔轻轻转动。
“咔哒…咔哒…”一阵细微的机括声响起,铁门向内滑开,露出一间点着昏暗油灯、陈设简单却异常坚固的石室。室内只有一桌两椅,墙壁光滑无缝,空气冰冷干燥,与外面的阴湿截然不同。
“进去。”力士侧身示意,眼神依旧冰冷。
灰鸢犹豫了一下,看向陈伍。陈伍微微点头,此刻已无选择。两人迈步踏入石室。
身后的铁门立刻无声地合拢,将那力士隔在门外,也将他们彻底关在了这间密室之中。
室内只剩下他们两人,以及那盏跳动的油灯。
“这是…”灰鸢警惕地打量着这间密室,手依旧按在腰后。
陈伍的目光则落在石桌桌面——那里似乎用极淡的墨迹勾勒着一些难以辨认的图案和符号,透着一股神秘感。
突然,对面那面光滑的石壁发出一阵极其轻微的“扎扎”声,竟缓缓向一侧滑开,露出后面一个更加深邃、灯火通明的空间!
一个穿着深青色锦袍、面容清癯、目光沉静如古井的中年文士,负手立于暗室之中。他看起来约莫四十余岁,气质儒雅,与这森严的诏狱环境格格不入,但他站在那里,却自然有一股不怒自威、掌控一切的气度。
他的目光平静地落在陈伍和灰鸢身上,尤其是在陈伍受伤的左臂和疲惫却锐利的眼神上停留片刻,方才缓缓开口,声音平和,却带着一种直透人心的力量:
“灰鸢小旗。还有这位…带着‘巡幽’令牌和‘鸦巢’秘图的朋友。你们…来得比预想的要快,也…更狼狈。”
他竟一口道破了灰鸢的职司和陈伍怀中的秘密!
灰鸢脸色骤变,下意识地就要行礼,却被那文士用眼神制止。
陈伍心中亦是巨震,但面上却竭力保持平静,迎向那文士深不可测的目光,不卑不亢道:“情势危急,不敢不快。晚辈陈伍,见过大人。不知大人如何称呼?”
那文士嘴角似乎泛起一丝极淡的笑意:“名字不过是个代号。在此地,你可称我…‘典簿’。”他踱步上前,目光扫过陈伍的左臂,“‘缠丝绕’混了‘腐骨钉’?能撑到现在,毅力可嘉。看来老刀的手艺还没丢。”
他竟连老刀出手都已知晓!
陈伍心中寒意更甚,这“典簿”的消息网络和掌控力,远比他想象的更为恐怖深沉。
“闲言少叙。”“典簿”走到石桌旁,示意两人坐下,他自己则坐在对面,目光变得锐利起来,“你们带来的东西,灰鸢已通过紧急渠道呈报。但有些细节,必须当面厘清。陈伍,将你如何得到令牌、密图,以及王敬(鹞鹰)遭遇的经过,原原本本,详细道来。不得有丝毫遗漏或隐瞒。”
他的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和一种无形的压力,仿佛能看透人心底最深处的秘密。
陈伍深吸一口气,知道此刻已到图穷匕见之时。他压下所有情绪,从抚顺关陷落、遭遇黑袍信使、发现账册和鸦符开始,到黑石坳矿坑的见闻、鹞鹰的绝笔、与海东青(王铮)的相遇、搏杀、以及最终得到这份指向京师的惊天密图…将所有经历,尽可能清晰、简洁地叙述出来,只是隐去了关于杨经略和某些过于个人的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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