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水顺着古树粗糙的树皮蜿蜒流下,渗入树洞,带来刺骨的寒意和浓重的腐朽气息。陈伍蜷缩在黑暗的角落,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肋下和大腿的伤口,带来阵阵撕裂般的剧痛。冷汗和雨水混在一起,浸透了他破烂的衣衫,紧贴在皮肤上,冰冷黏腻。
洞外,追兵的脚步声和呼喝声早已远去,消失在风雨呜咽的山林深处,只留下死一般的寂静。但这寂静并未带来丝毫安宁,反而如同沉重的巨石,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不敢有丝毫放松,耳朵竖得极高,捕捉着洞外任何一丝可疑的声响,握刀的手指因过度用力而微微颤抖。时间在煎熬中缓慢流逝,伤口在寒冷的刺激下开始发出阵阵灼热的抽痛,提醒着他伤势正在恶化。
必须尽快处理伤口,离开这里!
他艰难地挪动身体,试图在黑暗中检查伤势。手指触碰到腿部的绷带,已然被血水和雨水彻底浸透,黏连在伤口上,轻轻一动便传来钻心的疼痛。
他咬紧牙关,摸索着怀中。装药的瓷瓶依旧在,幸运地没有破碎。他颤抖着倒出药粉,凭着感觉,再次撒在伤口最严重的地方。冰冷的药粉触及翻卷的皮肉,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让他浑身一颤,几乎叫出声来。
他强忍着,用牙撕下内衣最后一点相对干燥的布条,重新紧紧捆扎住伤口,压迫止血。做完这一切,他几乎虚脱,瘫靠在冰冷的洞壁上,大口喘息,眼前阵阵发黑。
疲惫和伤痛如同潮水般不断冲击着他的意志,昏睡的**如同恶魔的低语,诱惑着他闭上眼睛。但他知道,一旦睡去,可能就再也醒不来了。
不能睡!绝不能睡!
他猛地一咬舌尖,剧烈的疼痛让他瞬间清醒了几分。他必须找点事情做,保持清醒!
他的目光在黑暗中茫然扫视,最终落在那个被他带入树洞的、沉甸甸的粗布包裹上。
这是从那具尸体上找到的…会是什么?干粮?财物?还是…
他挣扎着挪过去,将包裹拖到身前。包裹入手颇沉,外面用防水的油布粗略裹着,系着死结。
他抽出腰刀,小心翼翼地割开绳索,掀开油布。
里面并非预想中的食物或金银,而是几件叠得整整齐齐的、半旧的粗布衣裳,浆洗得发白,散发着淡淡的皂角和汗味,像是普通行脚商人或农户的衣物。衣物下面,压着一个小小的、用蜡封口的竹筒,以及一个扁平的、硬邦邦的油纸包。
陈伍心中一动,拿起那个竹筒。竹筒做工粗糙,但封口极其严密,上面没有任何标记。他捏碎蜡封,拔开塞子,从里面倒出一卷卷得紧紧的纸条。
就着树洞入口透入的极其微弱的天光,他勉强展开纸条。
纸条上的字迹细小而潦草,用的是最普通的墨汁,内容却让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货已抵黑石坳,鹰嘴崖水道三日后子时可用。‘鹞鹰’询:‘乌鸦’新巢何在?‘惊雷’之事是否‘掌柜’授意?盼复。”
没有抬头,没有落款,只有这没头没尾的两行字!
货已抵黑石坳…鹰嘴崖水道…三日后子时…
鹞鹰…乌鸦新巢…惊雷之事…掌柜授意…
每一个词都如同冰冷的针尖,狠狠刺入陈伍的脑海!
这根本不是什么普通家书!这是一封密信!传递情报和请示的密信!
“货”指的是什么?军械?毒药?那批被博尔济吉特提走的“猛火油”和“毒烟子”?
“鹰嘴崖水道”果然是他们使用的秘道!三日后子时…这是一个时间点!是下一次运输的时间?还是接头的暗号?!
“鹞鹰”…这显然是一个代号!是写信人?还是收信人?他在询问“乌鸦”(乌台)的新巢穴地点?难道黑石坳被端,“乌台”正在转移?!
“惊雷之事”…惊雷?!是指黑石坳那场突如其来的爆炸吗?!那爆炸不是意外?是人为的“惊雷”?!“鹞鹰”在询问这件事是否是“掌柜”授意的?!
“掌柜”?!这又是谁?!是比“乌台”更高级别的存在?!是这一切的真正幕后主使?!
无数的疑问和震惊如同惊涛骇浪,瞬间将陈伍淹没!他握着纸条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冰冷的汗水再次浸透全身!
这具尸体…这个包裹…根本不是普通的逃难者!他是一个信使!一个为那个神秘而恐怖的“乌台”乃至其上层“掌柜”传递消息的信使!
他死在这里,是被官兵所杀?还是被灭口?亦或是…遭遇了其他不测?
这封密信,显然还没有送出去!“鹞鹰”还在等待回复!
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可以说是疯狂的念头,如同黑暗中燃起的鬼火,骤然在陈伍心中亮起!
机会!一个混入“乌台”内部、甚至接触到其更高层核心的、千载难逢的机会!
如果他…冒充这个信使!带着这封尚未回复的密信,前往鹰嘴崖水道…去赴那个“三日后子时”的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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