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空气如同锉刀般刮过喉咙,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血腥和撕裂的痛楚。陈伍的肺叶如同破旧的风箱,疯狂抽动,却只能榨取到稀薄的、不足以支撑狂奔的氧气。双腿如同灌满了铅,每一次迈步都沉重得仿佛要陷入泥沼,肋下和大腿的伤口在剧烈的颠簸中彻底崩裂,温热的鲜血不断渗出,浸透绷带,沿着裤腿滴落,在身后泥泞的地面上留下断断续续的暗红痕迹。
身后的追兵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死死咬住不放!呼喝声、脚步声、以及箭矢破空的尖啸,如同跗骨之蛆,紧贴在后背,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真切!
“围住他!”
“放箭!快放箭!”
“那边!包抄过去!”
官兵的怒吼从左右两侧的林地间不断响起,显然不止一队人马,他们正在试图合围!
陈伍牙关紧咬,眼中布满了血丝,凭借着求生的本能和无数次战场厮杀锤炼出的危机直觉,在黑暗的密林中亡命穿梭。他不再直线奔跑,而是不断利用粗大的树干、突兀的岩石、甚至倒下的朽木作为掩护,曲折变向,让追兵的箭矢屡屡落空。
“咄!”一支利箭狠狠钉在他刚刚闪身而过的树干上,箭尾剧烈震颤!
他一个狼狈的翻滚,避开另一支贴地射来的冷箭,溅起一片泥水,毫不停留地再次跃起前冲!
不能停!绝不能停!一旦被合围,必死无疑!
他的大脑在极度的疲惫和痛楚中疯狂运转,计算着每一步落点,判断着每一次箭矢的来向,透支着所剩无几的精力。
这样下去不行!体力即将耗尽,必须想办法甩掉他们!
他的目光飞快扫过四周地形。左侧是一片陡峭的、布满碎石的山坡,难以攀爬;右侧则是一道深邃的、水流湍急的涧谷,黑暗中传来哗哗的水声。
赌一把!
他猛地一咬牙,强行扭转方向,朝着右侧的涧谷边缘冲去!
“他要跳涧!拦住他!”身后的追兵发现了他的意图,惊呼声和箭矢声更加密集!
陈伍不顾一切地冲到涧边,向下望去——黑暗幽深,水声轰鸣,根本看不清底部情况,跳下去生死难料!
但没有选择了!
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正欲纵身跃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咻——啪!”
一支并非射向他,而是射向他身前地面的响箭猛地炸开!刺耳的尖啸声瞬间压过了水声!
紧接着,侧前方的密林中,毫无征兆地爆发出另一阵激烈的喊杀声和兵刃碰撞声!
“杀!”
“一个不留!”
“是建州鞑子!别让他们跑了!”
怎么回事?!陈伍猛地刹住脚步,惊疑不定地伏低身体!
只见侧前方数十步外的林间空地上,不知何时突然出现了另一场混战!约十余名穿着深色皮裘、手持弯刀锐斧的悍勇之徒,正与一支人数相当的、穿着明军衣甲但行动同样矫健凶悍的队伍激烈厮杀在一起!
建州探马!和…另一股不明身份的明军?!他们怎么打起来了?!还就在自己的逃路前方!
箭矢横飞,刀光闪烁,不断有人中刀倒地,发出凄厉的惨嚎。战斗极其惨烈,双方似乎都是精锐,出手狠辣,以命搏命!
这突如其来的第三方混战,瞬间打乱了追兵的节奏!紧追在陈伍身后的官兵小队显然也没料到这种情况,脚步一滞,惊疑地看向战团,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天赐良机!
陈伍心脏狂跳,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立刻趁着这短暂的混乱和所有人的注意力被吸引的刹那,猛地改变方向,不再跳涧,而是沿着涧谷边缘,向着下游方向玩命狂奔!
“那边!别让他跑了!”身后的官兵终于反应过来,再次怒吼着追来,但就这么一耽搁,距离已然拉开了一些!
陈伍将速度提升到极致,也顾不上伤口剧痛,脑中只有一个念头——趁乱拉开距离,然后找地方躲起来!
他沿着涧谷狂奔了约百步,眼看前方有一片极其茂密的、藤蔓缠绕的灌木丛,想也不想,一个鱼跃扑了进去,身体紧紧贴地,屏住呼吸,一动不动!
几乎就在他扑入灌木丛的下一秒,追兵的身影便从后方掠过,沿着涧谷继续向下游追去,呼喊声迅速远去。
陈伍趴在冰冷的泥地里,心脏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破胸膛,他死死咬住嘴唇,不敢发出丝毫声响。
侧前方那片林间的厮杀声依旧激烈,但似乎渐渐接近尾声。兵器碰撞声和惨叫声逐渐稀疏,最终彻底平息下来,只剩下一些压抑的喘息和模糊的对话声,用的是女真语和汉语,但距离较远,听不真切。
谁赢了?陈伍心中惊疑不定。无论是哪一方获胜,对他而言都绝非好事!
必须立刻离开!
他小心翼翼地从灌木丛缝隙中向外窥视,确认附近暂时没有敌人,正准备悄悄爬出——
“沙沙…沙沙…”
一阵极其轻微、却绝非风吹草动的脚步声,正从侧后方那片刚刚结束战斗的区域,向着他藏身的灌木丛方向缓缓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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