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加哥深秋的寒风,像带着铁锈味的刀子,刮过废弃工厂改建的临时片场和高楼林立的陌生街道。沈遂之的世界,已经彻底被染上了哥谭市的油彩与小丑癫狂的调色盘。随着剧本围读的深入、与诺兰无数次关于角色心理的探讨、以及那近乎自我折磨般的、对着镜子练习每一个细微表情和神经质举止的日日夜夜,“沈遂之”与“小丑”之间的界限,正在以一种令人不安的速度模糊、交融。
那句标志性的“Why so serious?”(何必这么严肃?)不再仅仅是剧本上的一句台词,它开始渗透进沈遂之看世界的角度,渗透进他偶尔掠过工作人员时那若有所思、甚至带着一丝戏谑荒诞的眼神里。他沉浸在那种纯粹的、无动机的混乱哲学中,享受着打破秩序、揭示人性脆弱面带来的、黑暗而强烈的快感。诺兰敏锐地察觉到了这种变化,他既惊叹于沈遂之的投入和呈现出的惊人质感,也对此保持着一份导演的审慎与距离。他甚至私下叮嘱核心团队成员,除非必要,尽量减少与这个状态下的“小丑”进行非工作性质的深度交流,以免被那过于强大的角色气场影响,或干扰了沈遂之宝贵的沉浸状态。
连每天与他接触最多的助理赵丽颖,都清晰无误地感受到了这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变化。
人,还是沈遂之。那张脸,那副身形,甚至日常穿着都没变。但感觉,就是彻彻底底地不同了。以前的他,虽然也沉静,偶尔疏离,但底色是清晰的,你能感觉到那是一个有温度、有逻辑、甚至内心深处有软肋的“人”。可现在……赵丽颖说不上来具体是哪里不对,也许是偶尔他独自坐在角落,手指无意识地在空中划着古怪弧线时眼中一闪而过的、纯粹愉悦的冰冷;也许是他某次听她结结巴巴汇报日程时,嘴角突然勾起的那抹毫无笑意、仿佛在审视某种有趣实验品的弧度;又或者,仅仅是他周身散发出的那股越来越浓的、混合着危险、疏离与某种极致专注的“场”。骨子里,就不一样了。那个温和(哪怕只是表面)提醒她学英语的沈老师,似乎正在被一个更古老、更黑暗、更不可预测的灵魂缓慢而坚定地覆盖。
赵丽颖越来越害怕。她不敢多看他,不敢主动搭话,甚至在他靠近时,会不自觉地屏住呼吸,后背绷紧。她把所有的工作都做到最机械、最无声,像一个小心翼翼的幽灵,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偏偏这天,她来了例假,肚子隐隐作痛。这本是再正常不过的生理现象,但放在此刻的情境下,却成了她巨大的心理负担。她不敢告诉沈遂之,怕打扰他,更怕他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荒唐、并以此为乐的眼睛。看他似乎正专注于研究一份场景分镜图,赵丽颖咬咬牙,决定自己悄悄出去买卫生巾。
片场所在的区域本就偏僻,她凭着模糊的记忆和手机导航,磕磕绊绊地找到了一家便利店。买完东西出来,被冷风一吹,腹痛似乎加剧了些,脑袋也有些昏沉。她急着想往回赶,却在一个岔路口转错了方向。越走越觉得不对,周围的建筑越来越破败,行人稀少,街景陌生。她慌了,赶紧拿出手机重新定位,这才惊恐地发现,自己竟然已经偏离片场所在地五、六公里之远!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天色渐晚,寒风更烈。街灯昏暗地亮起,投下摇曳拉长的不详阴影。赵丽颖抱着装着卫生巾的塑料袋,在陌生的街头仓皇四顾,试图找到 recognizable 的地标或公交车。就在这时,她敏感地察觉到,有几道不怀好意的目光锁定了自己。街角阴影里,晃出几个身材高大、肤色黝黑的男人,他们低声交谈着,目光毫不掩饰地在她身上逡巡,带着明显的评估和侵略性。其中一个甚至朝她吹了声口哨。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赵丽颖!她浑身发冷,血液似乎都凝固了。这里不是她熟悉的北京胡同,也不是有安保的片场。这里是芝加哥治安名声不佳的街区,而她,一个语言不通、孤立无援的亚裔女孩,在昏暗的街头被明显不善的人盯上了!
求生的本能压过了对沈遂之的恐惧。她哆哆嗦嗦地掏出手机,手指冰凉地划开屏幕,几乎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才找到了那个她几乎从未主动拨打过的、存为“沈老师”的号码,拨了出去。
片场临时休息室里,沈遂之刚结束一段关于小丑银行抢劫戏份的细节推演,正闭目养神,让那疯狂混乱的思维稍微沉淀。手机震动,他瞥了一眼,是赵丽颖。微微皱眉,这个时候,她一般不会打扰。
接通,电话那头传来女孩压抑着巨大恐惧、带着哭腔和剧烈颤抖的声音,英语单词和中文词汇混乱地夹杂在一起:“沈、沈老师……我、我迷路了……在、在外面……有、有人跟着我……我害怕……”
沈遂之瞬间坐直了身体,眼中属于“小丑”的玩味与疏离迅速褪去,被一种冰冷的清醒和隐隐的怒火取代。这个笨蛋!他快速询问她的位置,赵丽颖语无伦次地描述着周围的建筑和街名,声音里的惊恐几乎要溢出听筒。沈遂之一边用冷静的语调安抚她“待在原地别动”,一边迅速在自己的平板地图上定位她描述的模糊信息。当看到那个距离片场遥远的红点时,他简直无语到了极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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