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楼的铜铃带着潮湿的水汽响起时,林墨正对着新到的记忆分析仪调试参数。这台设备是记忆管理局最新配发的,据说能捕捉到万分之一秒的记忆波动,屏幕上跳动的绿色数据流突然被一片刺眼的钴蓝色斑纹吞噬——这是记忆被非法篡改后留下的“污染印记”,且浓度远超以往任何记录。
来人是记忆管理局的实习生小夏,脸色惨白得像刚从冰窖里出来,双手死死攥着一枚滚烫的黑色记忆胶囊,指节泛白:“林老师,老城区……老城区出现集体记忆紊乱,所有人都在重复同一天的婚礼场景,已经循环三十九次了!”
林砚立刻将胶囊接入提取仪,全息投影瞬间在阁楼中央展开:狭窄的巷弄被粉色气球装点得格外喜庆,新郎新娘机械地交换戒指,嘴角挂着僵硬的微笑,背景中的宾客眼神空洞如木偶,连举杯的弧度都分毫不差。更诡异的是,每次仪式“完成”,画面就会像卡带的录像带般倒带重来,婚礼进行曲的旋律扭曲成令人毛骨悚然的循环。
“嗡——”林砚手腕上的灵犀晶突然剧烈发烫,表面浮现出细密的红色裂纹,内置的检测仪疯狂报警:“警告!周围记忆熵值突破300临界线,预计两小时后发生记忆崩塌!”
记忆熵增,这个只在父亲笔记里见过的术语突然变得无比沉重。林深在笔记中用红笔标注:“记忆如能量,不可无限复制。熵增至临界点,所有关联记忆将化为灰烬,携带者轻则失忆,重则脑死亡。”
“是记忆银行干的。”苏晚飞速敲击键盘,黑市暗网的最新消息被投射在墙面,“用痛苦记忆兑换完美人生体验卡”的广告格外醒目,末尾没有常见的联络方式,只标注着一个从未公开露面的代号——“熵”系统。
林墨突然捂住额头,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无数混乱的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入他的脑海:“我感知到了……他们在抽取人的负面记忆,那些痛苦、悔恨、绝望,被转化成暗物质,在制造某种武器。老城区的人不是自愿陷入循环,是被强行注入了虚假的‘完美记忆’作为诱饵。”
三人赶到老城区时,街道上的景象比胶囊里的画面更诡异。一个穿着婚纱的女人机械地走向教堂,裙摆沾满污泥却毫无察觉;卖早餐的摊主重复着翻煎饼的动作,鏊子上的面糊早已烤成焦炭;连流浪的猫都蹲在原地,尾巴以固定频率摆动,像被设定好程序的玩偶。
“你们不能破坏这里!”一个抱着婚纱的中年女人突然拦住他们,虹膜上赫然印着与胶囊里相同的钴蓝色斑纹,“只要交出痛苦记忆,就能永远活在最幸福的那天。我丈夫早就去世了,在这里他还活着,我们能永远举行婚礼。”
林砚立刻启动记忆干扰器,淡蓝色的光波扫过女人全身。她身体一震,空洞的眼神瞬间恢复清明,下一秒便崩溃地哭喊:“我想起来了……阿明三年前就走了,我每天都在想他,可这不是真的……”她的觉醒像投入湖面的石子,周围几个被影响的人也纷纷停下动作,脸上露出迷茫与痛苦交织的神情。
提取仪突然发出尖锐的提示音,异常信号的源头直指城市中心的“遗忘时钟”。这座象征着“与过去和解”的地标建筑,此刻正散发着诡异的玫瑰金色光芒,钟面上的指针飞速旋转,却始终停留在上午十点零八分——正是那场循环婚礼开始的时间。
林砚抬头望着钟楼上不断跳动的数字,父亲笔记里的文字突然在脑海中清晰浮现:“遗忘不是救赎,强行抹去的痛苦终将以更猛烈的方式回归。当熵增突破极限,唯一的解药藏在最真实的记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