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春城外,天刚蒙蒙亮,淮水的晨雾便裹着未散的血腥气漫了过来。那雾气不再是寻常晨间的清透,反倒像掺了血的泥浆,粘稠地粘在人脸上、甲胄上,吸进肺里都是一股令人作呕的腥甜。昨夜山呼海啸般的厮杀呐喊早已平息,战场只剩下零星的动静——是断裂的兵刃还在滴滴答答往下滴血,是投降的士兵们缩着肩膀,发出粗重又满是恐惧的喘息,每一声都透着劫后余生的惶惶不安。
忽然,一道身影从降兵队列里跌撞着奔出,动作急得像是身后有刀在追。哐啷一声脆响,一柄装饰还算华丽的佩剑被他狠狠扔在泥泞里,剑鞘上的鎏金纹饰沾了污泥,瞬间没了往日的体面。这人正是袁术麾下的大将张勋,此刻他哪还有半分将领的威严,铠甲上还沾着战友的血迹,却顾不上拍拂,扑通一声就跪倒在湿冷的地上。膝盖砸在泥水里,溅起的脏水糊了他半边脸,他也毫不在意,只对着前方马上的人影拼命叩首。
额头与土地撞击的闷响一声接一声,很快,他的额角就渗了血,可他像是感觉不到疼,嘴里还不停喊着:“将军神威!将军神威啊!”他抬起头,脸上满是谄媚的笑,声音尖利得有些刺耳:“袁术那贼子,倒行逆施,敢僭越称帝,这是天要亡他,自取灭亡!末将早就看此贼不顺眼了,只是先前身在曹营——不,是身在贼营,心却始终向着大汉!”
他说着,伸手去抹脸上的湿痕,不知是吓出来的冷汗,还是故意挤出来的泪水,反倒把脸擦得更脏。“今日得见将军天兵天将,攻破寿春,斩了那国贼的头颅,真是拨云见日,是我等降兵的天大福气!”那副嘴脸,把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毫无底线的讨好写得明明白白,连身后的降兵们都忍不住低下头,不敢看他这副模样。
马上的人正是萧澜,他手提的长矛尖上,还挂着袁术的头颅,鲜血顺着矛杆往下滴,在马前积了一小滩暗红。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张勋,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寒水,没有半分波澜——既没有对降将的鄙夷,也没有对胜利的得意,仿佛眼前这个叩首求饶的人,不过是路边的一滩烂泥。
他甚至没多看张勋一眼,目光越过这个卑躬屈膝的将领,投向他身后那数千名降兵。那些士兵大多衣衫褴褛,有的还带着伤,脸上是麻木与绝望交织的神情。他们没有张勋那样的谄媚,也没有将领的野心,只是单纯地想活下去——想在这场乱世里,多喘一口气。
萧澜的目光在降兵队列里扫了一圈,才缓缓收回,终于落在张勋身上。他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穿透晨雾的力量,让张勋的心猛地一颤:“你的兵,我收了。”
张勋的眼睛瞬间亮了,脸上立刻堆满狂喜,叩首的动作更急了:“谢将军不杀之恩!谢将军!末将日后定当为将军肝脑涂地,在所不辞!”他以为自己不仅保住了命,说不定还能在萧澜麾下谋个职位,保住昔日的体面,甚至还有机会东山再起。
然而,萧澜的下一句话,却像一盆冰水从他头顶浇下,瞬间浇灭了他所有的幻想。“至于你。”萧澜顿了顿,语气没有丝毫起伏,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战则先逃,降则谄媚。留你,何用?”
张勋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血色从他的脸颊、嘴唇上一点点褪尽,连嘴唇都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他死死趴在地上,大气不敢喘,以为自己今天必死无疑——战场上杀降将立威,本就是常事。
就在张勋闭紧眼睛等着受死的时候,萧澜却对身旁的典韦下令:“夺其兵权,命其屯田,赎罪。”
典韦瓮声应了声“诺”,大手按在腰间的戟柄上,眼神锐利地盯着张勋,带着十足的压迫感。
张勋愣住了,趴在地上半天没反应过来。屯田?赎罪?他一个堂堂的大将军,袁术麾下的核心将领,要去跟那些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夫一起种地?这比杀了他还让他难受——杀了不过是一了百了,可屯田却是当着所有人的面,把他的尊严踩在地上摩擦。
他攥紧拳头,指甲几乎嵌进掌心,心里满是屈辱与不甘,可抬头看见萧澜那双毫无温度的眼睛,又瞥见典韦按在戟柄上、随时可能出鞘的大手,所有的反抗都被他咽了回去。他知道,自己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格,能活下来,已经是萧澜开恩了。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压抑的颤抖:“末将……遵命。”
典韦上前,一把揪起张勋的后领,像提小鸡一样把他拖到一旁,自有士兵过来缴了他的铠甲,押着他往后方的屯田区去。张勋走的时候,头埋得低低的,不敢看任何一个人的眼睛,连身后降兵们投来的目光,都像是带着刺,扎得他浑身不自在。
帅帐之内,炭火正烧得旺,橘红色的火光舔着炭块,发出噼啪的轻响,将帐外的阴冷与血腥气都挡在了外面。帐内暖意融融,郭嘉披着一件雪白的狐裘,手里捧着一杯温热的米酒,酒液在杯中轻轻晃动,映着他眼底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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