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亭岭的晨雾浓得化不开,沾着露水的草叶上悬着细碎的水珠,风一吹,便裹着泥土的腥气扑面而来,还混着挥之不去的铁锈味——那是昨夜厮杀残留的血,渗进地里,又被晨雾翻搅起来,黏在人鼻尖,闷得人胸口发紧。
厮杀声从破晓时就没停过,已经持续了整整一个时辰。孙策的军队像头被激怒的猛虎,甲胄上染着血,兵器上凝着霜,一次次嘶吼着扑向刘繇的阵线。长枪刺穿铠甲的闷响、刀剑碰撞的脆响、士兵濒死的惨嚎,混在一起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整个神亭岭罩在其中。战线拉得很长,一会儿被孙策的人撕开一道口子,一会儿又被刘繇的部众堵上,胶着得像块拧不干的湿布,连空气都变得粘稠,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的阻力。
在战场西侧一处平缓的山坡上,萧澜勒住马缰,胯下的白马打了个响鼻,不安地刨着蹄子。他一身玄色长袍,未披甲胄,墨发用一根玉簪束着,风拂过袍角,竟在这血腥战场上显出几分飘逸。身侧的周瑜则是另一番模样,儒衫的袖口沾了泥点,眉头紧锁着,目光死死盯着下方混战的人群,指节因为用力攥着缰绳而泛白。
“刘繇此人,胸无大略,不足为惧。”周瑜的声音有些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可他麾下藏着一员猛将,姓太史,名慈,据说能开三百石弓,使一杆长枪,有万夫不当之勇。伯符你是知道的,性情刚烈,最喜冲锋在前,如今战事胶着,我只怕他……”
话还没说完,战场局势骤然生变。一道银色电光猛地撕裂混乱的人群——那是一个骑士,单人独骑,银甲在阳光下泛着冷光,从刘繇的本阵中悍然杀出。他手中的长枪舞得飞快,枪尖划破空气,带出尖锐的啸声,织成一片死亡光幕。孙策身边的亲卫都是精锐,平日里能以一当十,可在这骑士面前竟像纸糊的一般:一个照面,一名护骑的咽喉就被长枪洞穿,鲜血喷溅在马背上,尸体直挺挺地栽下去;又一个突刺,另一名护骑连人带甲被挑飞,在空中划出一道刺眼的血色弧线,重重砸在地上,没了声息。
不过瞬息之间,骑士就冲破了亲卫的阻拦,目标明确得可怕——直指中军,直指那杆绣着“孙”字的大纛,直指大纛之下那个正挥着长枪奋力搏杀的身影。
那是孙策。
孙策也很快发现了这冲过来的骑士,小霸王的眼里瞬间燃起怒火,他弃了眼前的对手,手中长枪一挑,挑飞敌人的兵器,随即拨转马头,迎着那骑士冲了上去。“来将通名!”他的声音洪亮,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势,压过了周围的厮杀声。
可那骑士根本不答,长枪一挺,枪尖如毒蛇吐信,直刺孙策心口。
“是太史慈!”周瑜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失声惊呼起来,“不好!伯符危险!”他下意识就要抬手下令,让身后的亲兵冲下去围攻,可一只手却突然按住了他的肩膀。
周瑜回头,见是萧澜。萧澜脸上没有丝毫惊慌,眼底甚至没有寻常武将见到强敌时的战意,只有一种灼热的光——那是猎人在茫茫林海中发现绝世猎物时,才会有的兴奋与专注。他看着那个在千军万马中往来冲突、如入无人之境的银色身影,嘴角微微上扬,嘴里轻轻吐出四个字:“真猛将也。”
周瑜一愣,他看着萧澜眼中毫不作伪的欣赏,一时间竟忘了言语。在这生死关头,萧澜不想着如何救孙策,反倒在赞叹敌将?可没等他细想,萧澜已经动了。
萧澜没有拔腰间的佩剑,也没有拿身侧的寒铁戟,只是从身旁一名亲卫手中接过一张复合弓——那弓是他改良过的,弓臂用桑木与牛角拼接而成,比寻常长弓更坚韧,射程也更远。他脚尖一磕马腹,胯下的白马像是得了指令,长嘶一声,四蹄翻飞,如离弦之箭般冲下山坡。
他没有选择直接冲锋,而是策马绕到侧面,以一种无可匹敌的气势,径直插入孙策与太史慈之间。所过之处,无论是孙策的部下还是刘繇的士卒,都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着,不自觉地停下手中的兵刃,往两旁退开。原本混战的人群竟被硬生生分开一条通道,连兵器碰撞的声音都停了,只剩下马蹄声在战场上格外清晰。
激斗中的孙策与太史慈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到,各自勒住马,往后退了几步,警惕地盯着这个横插进来的不速之客。太史慈一双锐目死死锁住萧澜,这人没穿甲胄,只着玄袍,手里握着一张造型奇特的大弓,身上没有半点杀气,可那站姿、那眼神,却透着一股比杀气更令人心悸的威严,仿佛站在面前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座无法撼动的山。
萧澜无视了孙策投来的疑惑与焦急的目光,视线只落在太史慈身上。他缓缓举起手中的复合弓,动作从容不迫,声音不大,却像带着某种魔力,清晰地压过了战场上所有的嘈杂:“某,萧澜。”
太史慈的瞳孔微微一缩。这个名字他最近听了太多——辅佐孙策平定江东,几场硬仗打得精妙绝伦,如今早已响彻天下,只是没想到竟会在这里见到本人。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