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春的庆功宴上,喧嚣震天。殿内烛火跳动如跃,映照着满桌的酒肉佳肴,浓郁的酱香与烤肉的油脂香气弥漫在空气中,却又混杂着尚未散尽的、铁锈般的血腥气——那是城外战场厮杀后,被夜风卷进殿内的余味。两种截然不同的气息诡异地缠绕融合,成了胜利者独有的味道,带着荣耀的厚重,也带着杀伐的冷冽。
萧澜坐在高高的主位上,一身玄色锦袍衬得他身姿挺拔,面容冷峻。他手中握着青铜酒爵,从容回应着下方将领们粗豪的敬酒,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意,既不失主将的威严,也不缺对部下的亲和。但他的眼神却穿过跳动的烛火,越过喧闹的人群,静静落向殿外那片被夜色吞噬的无尽黑暗,显然,他的心并未完全沉浸在这庆功的喜悦之中。
就在此时,一名身着铠甲的亲卫快步走入殿内,铠甲碰撞发出轻微的“甲叶声”。他躬身来到萧澜耳边,压低声音低语了数句。原本喧闹的大厅瞬间为之一静,所有的目光都默契地聚焦在萧澜身上,好奇与探究的神色在将领们脸上流转。
萧澜缓缓放下酒爵,指尖在冰凉的爵沿轻轻摩挲了一下,声音不大,却带着穿透喧嚣的威严,压下了殿内所有的嘈杂:“带她进来。”
殿门被两名士兵缓缓推开,一道纤弱的身影在亲卫的引领下,踩着石板地面走了进来。女子穿着一身素色长裙,布料洗得有些发白,边角甚至能看到细微的磨损,却依旧浆洗得干干净净;长发用一根简单的木簪挽起,几缕碎发垂在颊边,露出光洁的额头与修长的脖颈。她有着一张足以颠倒众生的绝色容颜,只是此刻,那张脸上带着长途跋涉的风霜——眼下淡淡的青黑,嘴唇也有些干裂,唯有那双曾流转生辉、勾魂摄魄的眼眸,此刻像一潭沉寂的古井,无波无澜,却又在深处藏着一丝无法掩饰的茫然与脆弱。
是貂蝉。从战火纷飞的长安,千里迢迢而来。
她无视了周围那些或惊艳、或好奇、或带着贪婪的目光,一步步走到大厅中央,停下脚步。她的眼中没有旁人,只有主位上那个身着玄袍、身姿挺拔的年轻身影。
“噗通。”
一声轻响,她直直地跪了下去,膝盖撞击地面的声音在寂静的殿内格外清晰。额头轻轻触碰冰冷的石板,她垂下眼眸,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罪女貂蝉,拜见将军。”
她顿了顿,喉结轻轻滚动,继续说道:“董贼已伏诛,妾之使命已了。”话音落,她缓缓抬起头,眼中褪去了茫然,只剩下一片死寂的决然,“愿为奴为婢,只求将军收留。”
大厅内彻底陷入死寂,连呼吸声都变得清晰可闻。典韦与许褚这两名武将面面相觑,眼中满是不解——这样一位绝色女子,怎会如此卑微地求收留?而郭嘉则摇着手中的羽扇,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似乎早已猜到几分内情。
萧澜从主位上走了下来,玄袍下摆扫过台阶,一步一步,沉稳地停在貂蝉面前。他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掌心向上,将她轻轻扶了起来。他的动作很稳,掌心干燥而温暖,指尖落在她的胳膊上,没有一丝逾矩的意味,只有纯粹的尊重。
“你于社稷有大功。”萧澜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语气郑重,“非奴婢,是上宾。”
……
夜更深了,庆功大宴早已散去,将领们带着酒意各自回营。偏殿之内,烛火阑珊,只剩下萧澜、郭嘉,以及典韦、许褚几名心腹。貂蝉换了一身干净的淡粉色罗裙,安静地坐在角落的胡凳上,背脊挺直,却又带着一种疏离的沉默,像一幅褪了色却依旧雅致的仕女图。
萧澜端着酒杯,目光落在她身上,语气是温和的询问,而非命令:“听闻你的舞姿冠绝天下,不知可否为我们一观?”
貂蝉微微一怔,似乎没想到他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但她没有犹豫,随即起身,对着萧澜盈盈一拜,算是应下。
没有乐师,没有丝竹,殿内只有烛火燃烧的“噼啪”声。她舒展水袖,足尖轻点地面,翩然起舞。那是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美丽——水袖翻飞如流云,身姿旋转似惊鸿,每一个回眸都带着诉不尽的哀愁,每一个停顿都藏着道不完的决绝。她跳的不是舞,是她的一生:从寻常女子到卷入权谋,从周旋于董卓与吕布之间的隐忍,到亲手终结国贼的决绝。
一舞终了,她收袖而立,胸口微微起伏,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殿内一片寂静,众人都沉浸在那悲伤而决绝的舞姿中。貂蝉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轻声问道:“妾可否借剑一用?”
萧澜点了点头。身旁的典韦二话不说,解下腰间的佩剑,手腕一扬,长剑“铛”的一声,稳稳落在貂蝉面前的地面上。
她俯身拾起长剑,当冰冷的剑柄握在掌心的那一刻,她身上的气质陡然一变——那股柔弱与哀愁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凛冽如寒锋的锋芒,连眼神都变得锐利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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